「王上……」
冷逸的一聲低喚,讓南鑰祈翎從思緒中醒過來,偏過頭,看了他一眼,揚了揚手,示意他接著說,然而,抬起的眼,卻是看到冷逸望著內殿的方向。
「怎麼?有什麼不對。」
「沒……」猶豫著,冷逸不知道他到底要不要說,他想了許久,終於知道是什麼地方不對,舒姑娘離開的那天,他終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他一時又想不起來。
直到那天,內殿裡躺著的王后用膳時,才讓他想起一件事。
「王上,你可否記得,小王后一直……都是吃素的。」低沉的聲音,卻彷彿一道驚雷,炸開在南鑰祈翎的腦海,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有些淒涼,看的人心口發緊。
「如何不記得?娃娃她曾因為一道『御府鐵雀』,砸了朕滿頭滿臉。」想到那日的情景,雖然過去了五載,卻依然歷歷在目一般,那冷然的小臉,揚著冰涼,此刻卻讓他多麼的像再次看到。幽幽地低歎一聲,南鑰祈翎才直視冷逸,「你是想說,裡面的那個女子,並不吃素吧?」
「這……是。王上知道……」冷逸有些詫異。
「如何不知?她送來的第一天,朕就知道……」
「那王上?」
「呵——即使是替身,朕也寧願看著那張相似的臉,也不願在痛苦中思念,朕的心,已經千瘡百孔,朕累了,朕……真的累了。娃娃她……不願回來呢?真的不願。」
低聲的輕喃,讓一旁的冷逸喉嚨有些發緊,他這一生未動過真情,所以他並不能理解,一個「情」字到底可以有多深,可以有多重。
但是,他卻真正的見到了王上感情的起與伏。
那種大的波動,那種嗜心的冰涼,讓他看著都有些心痛。
「但是,王上,你又可否想過,小王后也許不會是原來的相貌,你的心,可否對另外一個人動過心?可否有過對其他人有著對小王后一樣的感覺?」
南鑰祈翎抬眼,略微凝神地望著他,直到望進那雙帶著懇切的眼神,驀地,一張小臉閃過他的腦海,極快,卻印象極深。
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當她受傷時,自己心底的那份心痛。
無影要帶她離開時,自己心裡的那份拒絕,但是,他還是最終強壓下心底的想法,強迫自己被那張相識的臉吸引,把她當成娃娃……
撫著心口,南鑰祈翎抬眼,墨瞳滑過一道深色,卻越來越濃重。
直到,深不見底。
「王上,冷逸曾問過,舒姑娘她……也只吃素食,為王上調理的膳食,只要沾染稍許的葷腥,她從未親嘗,這些,御膳房的那些管事,都知道……」
目光漸漸地幽深。
低垂著頭,冷逸不知道南鑰祈翎再想些什麼,只是那略微起伏的肩膀,似乎壓抑著什麼,心一橫,冷逸吐出最後的話,「王上,舒姑娘最後離開的時候,屬下曾覺得她有什麼不同,但是一時,總是想不起來,昨日,當提到武林中人,想到無影……」
停了下來,冷逸組織著說辭,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
「接著說下去……」
極低的聲音,帶著莫名的沙啞,讓冷逸的心一緊,呼出一口氣,才緩緩地說出:「無影對舒姑娘太過特別……」
「即使,舒姑娘曾經見過無影,但是,王上曾說過,無影是小王后的影子,作為影子,一生只會忠於一個人,只會對一個人好——那就是他的主人。」
「彭——」的一聲響,精緻的檀木椅因為南鑰祈翎的猛然起身而倒下。
冷逸直視著南鑰祈翎有些泛白的俊臉,突然有些不確定自己是否要把這些告訴王上,但是,旁觀者清。王上對舒姑娘若有若無的情愫,他看的很清楚。
很淺,但是,即使只有分毫,從王上的眼神裡,他依然可以看到王上的心靈深處。
……
「冷逸……她如今在哪兒?」彷彿隔了一世這麼久,南鑰祈翎才緩緩地張開緊閉的雙眸,眸底深處,是濃的深處的涼,更多的,卻是絕望。
「這,冷逸還未查到。」
擺了擺手,南鑰祈翎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派出所有的暗衛尋找,找到以後……」
「可是要帶回?」
「不,」淒涼的一笑,南鑰祈翎笑的悲傷至極,「暗處保護她……就好。」保護好她就好,娃娃……娃娃……
冷逸不懂,疑惑地看著南鑰祈翎,「王上?」
「呵——」轉身,南鑰祈翎的背脊有些蕭索,連帶的那聲音格外的沙啞,從未有過的滄桑,穿透了風中的涼,浸潤著冷逸的耳畔,淒涼哀婉。
「她離開的時候,已經知道了吧。當時她的眸底那份冷然……真的好像……朕懷疑過,卻還是放開了手……沒有留下她……」
娃娃,你竟是是如此的決絕,如此的狠心,為何不肯告訴朕,要讓朕來猜……
朕還是讓你失望了嗎?所以你才會離開,朕的心,為何還是痛入了骨髓,這一次,朕不會再逼迫你,朕怕了,朕的怕了……
這一生,讓朕看著你就好,知道你還活著,知道你離朕不遠,就好。
就好……
不要再怕難以選擇,只要你活著,朕如何都好……
……
「王上……」凝眉,冷逸看著那道一下憔悴到極致的背影,心莫名的發酸,然而,他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低垂著頭,緩緩地握緊掌心,王上?
你們為何要委屈自己到這種程度?
「王上,她離開時,讓屬下照顧好你。」
前行頎長的背,一僵,過了許久,才緩慢地再次邁出了腳步,同時,南鑰祈翎低沉的聲音,穿透了所有的塵埃,凝重而又久遠,「……冷逸,替朕照顧好她,她的命,比朕……重要……」
朕會等她,等她決定。
即使,那需要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