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洛沒接話,心下卻在說:「你本來就是!」
試問,有誰在一匹狼的身旁還能輕鬆自在的?雖然這會兒這狼是乖順的,但難保下一刻就咬斷你的脖頸啊,她雖然會衝動,但不代表她傻。
「說吧,為什麼過來?真的是不想讓本王難過?」君無歡淡淡的問,語氣輕柔,目光卻不看零洛,似乎在看著不知名的遠處,目光中少了些冷厲,卻好似多了些惆悵。
「我……」零洛欲言又止,她該說出她的想法和感覺嗎?說出來他會不會笑話她賤,被傷成那樣卻還關心他?
「你是怎麼看出本王難過的?」君無歡似乎並沒有期待她的回答,靜靜的問出了下一句,卻也從側面證實了零洛最初的感覺,他確實在悲傷。
「感覺。」零洛說道,見他沒有發怒的跡象,大著膽子回答。
「感覺?哈!」君無歡似乎有些不屑,再次掃了她一眼。
「真的是感覺,其實你知道嗎?我雖然跟你父王成親那一天才見到你的,但感覺上卻好像認識了好久似的。」零洛快速的說道,想證明自己說的並非虛假。
「你也有這種感覺?」君無歡有些愣了,她竟然也有與自己似曾相識的感覺麼?不是自己單方面這麼想麼?他探究的看向她,想看出這話裡有沒有虛假的成分。
零洛鄭重的點頭,一臉坦然,她確實是這麼感覺的,而且她現在很懷疑他就是自己筆下創造出來的那個人,只是劇情跟她的設想有些出入罷了。
君無歡有些茫然,看她的樣子不似作偽,但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哪?難道他們以前真的見過?可是他怎麼不記得了?他微微皺眉。
「給你看看這個。」零洛從懷中掏出那張漫畫,她一直將它放在身上,保存得很好。
君無歡疑惑地接過,打開來看。
「這是我在見到你之前畫的。」零洛說道,這自然是在認識他之前畫的,那時她還沒穿哪,就是因為這張畫才穿了的,說起來,她受這麼多苦,這畫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君無歡看看畫像又看看零洛,他看得出來,畫像上的人就是他自己,但真的是她認識自己前就畫好的嗎?他有些懷疑,但仔細看了看畫這副畫用的顏料,他有些相信了,這不是用他們常用的墨汁畫出來的,具體是什麼東西他說不上來,但肯定不是金離國出產出來的墨汁畫的。
「說起來,要是沒有這副畫,我可能還不能遇見你哪。」零洛感歎,如果不是這副畫,她這會兒也許還坐在桌前構思新的作品哪,也許已經收到了稿費,去請孤兒院的小朋友們吃大餐了哪。
君無歡更加疑惑,她這話裡的意思他不明白,就算沒有這副畫,她不是一樣要嫁進府來?難道她是因為看到這副畫像,知道是自己才同意的?她是衝著自己來的?但是也不對啊,那時他可是以他父王的名義娶的她啊!
「對了,你為什麼難過?」零洛隨口問道,這本來就是她找他來的目的,這會兒見兩人似乎相談甚合,自然而然就問了出來。
君無歡看了看零洛,自己的問題沒有問出口,思緒經她的提問似乎被帶了出去,目光再次透著哀傷。
他不說話,零洛也不敢說話,她不想打破兩人之間難得的融洽,似乎就這麼與他坐著也是挺好的一件事兒,她微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努力汲取他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
「你知道我娘是怎麼死的嗎?」過了許久,就在零洛覺得自己要睡著的時候,君無歡悠悠的開了口,這一次,他沒有自稱「本王」。
零洛睜開眼看向他,心下微微心喜,他開口了,是不是說從今天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會不同哪?她已經開始期待了。
「她是被父王殺死的。」君無歡悲哀地說,眼中似乎有淚。
「啊?!」零洛張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原來他娘竟然是被他爹殺死的嗎?怪不得他好似很恨明王,原來還有這種事兒存在。
「你不會相信對吧?可是這卻是事實。」君無歡譏笑著說,語氣有幾許悲憤,幾處無奈,似乎他也是經過了很久才接受這樣的事實。
「哦……」零洛想出言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這個時間,似乎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你知道嗎?娘最喜歡坐在這兒了,以前她在的時候,就經常帶我和無痕來這兒,她會給我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那段日子真的很幸福,很幸福。」君無歡自顧自的說著,眼神嚮往,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零洛愣愣的看著他,心底的柔情一絲絲被觸動,原來他的殘暴不是沒來由的,原來!
「幸福總是離我很遠,那一天我永遠記得。」君無歡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
零洛替他捏了把汗,知道他要說到重點兒了,努力凝神不讓自己打斷他。
「那一天,我跟痕一起跟蹤娘到父王的書房外面,那陣子他們經常吵架,娘也不大喜歡陪我們了,我們想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沒想到,結果卻看到了那一幕!」君無歡痛苦的捧住頭,似乎那一切正在他眼前上演,他表情痛苦,臉上的震驚很是明顯。
「他們開始只是吵,但後來父王竟然拿出劍來,我親眼看到他將劍刺入娘的身體,他竟然,竟然親手殺了娘!」君無歡最後一句是喊出來的,帶著深沉的恨意,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彷彿那一幕就在眼前真實的又發生了一遍。
「沒事兒了,都過去了。」零洛情不自禁的走近他,自然地將她的頭攬進懷中,他的悲傷憤恨她完全感覺得到,她的心被他牽著,似乎在隨他一起經歷那樣的痛,心底的柔情就這麼被牽動了起來,此時的她只想讓他不那麼難過,不那麼傷心,不再那麼痛。
君無歡順從的依在她的懷裡,如同無助的孩童,這一刻,他的殘暴沒有了,他的冰冷沒有了,他身上剩下的只有無助。
「會好起來的,沒事了,都過去了。」零洛輕柔的撫著他的背安慰。
「可是娘沒有了,你知道嗎?今天是娘的祭日,我終於可以來見娘了,我終於替她殺了那個人了,那個害死她的人,可是我卻一點兒都不開心。」君無歡哀傷地說道。是的,明王雖不是他親手殺死的,卻是他親手逼死的,他終於替他娘報仇了,可是那個人卻是他的父王,他感覺不到喜悅,心裡的空洞並沒有因他的死而填補上,心裡的悲哀卻反而更加得了幾分。
「我理解的,他終究是你的父王。」零洛輕聲說道,她理解他的感受,很奇怪,她就是能明白他,雖然兩個人似乎並沒有多少過往的交集,她卻就是瞭解他的想法甚至內心。
「惜惜,你究竟是誰?」君無歡從她懷裡抬起頭來,面帶疑惑地問,這女子如同故人,卻分明是新近才認識的,他們本沒太多的交集,她卻這麼瞭解他,而且關心他,他記得她曾經說過她不是顧惜惜的,她說她叫零洛,是了,與父王大婚那晚她是這麼說過的,可是她的相貌分明就是顧惜惜啊?她到底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零洛看著他面色為難,她根本不知怎麼跟他解釋,之前她有解釋過的,可顯然她的理由在他們看來卻是太過荒唐,而她顯然沒有辦法將事情說得再明白。
「算了,你現在不想說就算了,就這樣讓我靠一會兒吧。」君無歡疲憊地靠在她懷裡閉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以前在家裡,有無痕在的時候,他一樣很累,痕從來不理解他的想法,雖然他愛自己,處處幫著自己,但卻從來不瞭解他的內心。
他雖然權勢滔天,連皇帝都不懼,卻沒人知道他心底的寂寞和悲傷,他以為他會一直孤寂下去的,卻沒想到今日遇到了她,也許她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吧,從第一次見她開始,她給他的感覺就與別的女子完全不同,似乎第一次見她就覺得她是屬於他的,那種想要佔有的想法從微弱到強大,讓他最終選擇了娶她為妃。
名義上,他告訴自己是為了痕,為了他的權勢,但真的只是為了這些嗎?在這一刻他已經確實不是的,不只是為了那些,也是為了她!
零洛靜靜的攬著他,任他將身體一半的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她胸中柔情滿懷,就如同剛生了孩子的母親,而君無歡此時就是她的孩子,母性的光輝將她籠罩,她滿面柔情的輕撫著他的發,心中對他的那點恨意和不理解全都煙消雲散,這一刻,她只是一個母親,只是一個想安慰自己孩子的母親!
清晨的清風吹來,驚起早起的幾隻小鳥,天空蔚藍,有幾朵雲彩在飄,雲朵下方的涼亭中,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相偎依著,遠遠看去,這副畫面溫馨柔情,彷彿定格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