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斯底里了一翻後,太皇太后像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呆怔的坐在那兒,口裡喃喃道:「哀家是真的老了。」
跪在前方的宮女忙道:「太皇太后一點不老,即便是白髮,也一樣年輕。」
太皇太后呵呵笑道:「你倒是會說話,起來吧,別瞎跪著。」
宮女起身,打翻的盆子早已經被其他的宮女收拾妥當。
「過來坐,陪哀家聊聊天。」
宮女遲疑了片刻,這太皇太后平日裡,可從不與她聊天的,今日為何會如此反常,宮女心裡想著,還是走了過去。
太皇太后道:「哀家是愁啊,愁得一夜之間白了頭,為了這大熙的江山,哀家的心都操碎了,可結果呢,皇上他……唉!六宮無妃,難道又想走先皇的老路?」
宮女只是靜靜的聽著,並不答話,這宮裡頭的事情,不管知道,還是不知道,都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這樣才能活得又久又長。
「你說,哀家該怎麼辦?」
聽到太皇太后問話,宮女思量了片刻,方道:「這一切皆是因皇后而起,皇上定是因為皇后,才不願納妃,皇上並不是不負責任之人,即便,他想與皇后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奴婢相信,皇上絕對不會棄大熙的江山於不顧,太皇太后過濾了。」
「對啊,一切皆因那女子而起。」太皇太后輕歎,隨後便問,「若是哀家動了雲詩琬,你覺得皇上會如何做?」
宮女心裡雖驚,表面上還是很平靜,說道:「皇上會恨太皇太后一輩子,卻不會扔下大熙的江山。」
猶記起蘇墨琰昨夜的警告,若她敢動雲詩琬,他便毀了這座江山,想著,太皇太后便渾身發冷,揮手道:「你下去吧,讓哀家一個人靜靜。」
一夜無夢,沐銘晨起後,便前往煌王府。
昨夜從宮裡出來後,他就一直在想著一個問題,昨夜在宮裡,當著蘇墨琰的面說太皇太后的不是,多有不便,可心裡的話又實在是不能不說,而他又想不出一個好辦法,只能去向師父求助。
清晨的街上只有稀疏的幾個人影,沐銘坐在轎中,翻著手裡的手記,偶爾會往外面瞥一眼。
只翻了數頁,轎子便落下,侍衛在外面道:「丞相,已經到了。」
沐銘輕輕嗯了一聲,下轎,低眉輕掃了一下袖袍,便往門口走去,守衛見到是他,恭敬道:「見過沐丞相。」
沐銘擺手,負背笑著走進煌王府。
師父一向早起,這個時辰,該是在花園裡練武吧,詢問之下,東方免果真在花園之中。
遠遠的,便已聽見說話聲,是駱煌的聲音:「子蓮兄的武藝果真天下無敵。」
「駱兄太過誇了,要說到武藝,我這身武藝還是白鬚道人所受,哪敢妄稱天下無敵啊。」東方免笑道回應,收劍走回亭中,沐銘人未到,已經先出聲了:「看來,我來晚了。」
聽出是沐銘的聲音,東方免方想迴避,沉思了一會,便大方的在亭中落坐,沐銘正好走了進來,駱煌見他,起身拱手道:「不知沐丞相要來,有失遠迎,是駱某怠慢了。」
而沐銘,像是沒有聽見駱煌的話,目光直直看著坐在亭中的男子,一襲白衫,烏髮束冠,闊額寬眉,一臉英朗,這張臉,竟然讓他覺得很熟悉。
駱煌看向坐在那兒自顧自喝茶的東方免,再一看沐銘呆呆的目光,頓時,像是明白了,忙轉身對東方免道:「子蓮兄,真是對不住,我不知道,原來沐丞相沒見過你的真面目。」
因為沐銘是東方免的徒弟,東方免住在煌王府,沐銘肯定會常來串門,於是,他便吩咐守衛,若是沐銘前來,不必通傳,沒想到……駱煌一臉愧疚。
東方免擺手道:「駱兄不必自責,真相總會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而我認為,今日便是很好的時機。」
沐銘人未到,聲先到,他若想躲開,很容易,可他卻沒有躲,就不怕讓沐銘知道。
沐銘回神,走過去,震驚的表情變成了不可思議,說道:「沒想到,師父還這麼年輕。」
東方免抬眸看他,笑道:「為師裝老是想掩人耳目,現在已經沒有要掩飾的必要,為師也就不怕讓你看到。」
「掩人耳目?師父是為了何事才掩人耳目?」沐銘問道,駱煌看向東方免,心裡不得不佩服起東方免來,這麼多年,東方免居然掩飾得如此好,連自己最親近的徒弟都不知道他的任何事情。
東方免笑笑,轉移話題道:「你今日來,可是有事情找我?」
沐銘知道東方免不想繼續說下去,坐下後,方道:「皇上想將皇位傳給祁王……」
「什麼?」最先出聲的是駱煌,蘇墨琰不想當皇帝,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東方免心裡也驚,卻沒有如駱煌反應那般大,而是平靜的問道:「祁王如何表示?」
「祁王拒回京城。」
東方免點頭道:「這像祁王的作風,祁王是大智若寓,年幼時,父親遇害,他在皇宮中無一靠山,若他不將鋒芒掩藏,根本活不到現在,此時,讓他當皇帝,他深知太皇太后不會同意,又何必多止一舉,答應皇上的要求。」
「皇上不想當皇帝可是為了皇后?」駱煌思索了片刻,總算想到了一個可能,沐銘聞言,點頭道:「不錯,皇上年幼父母雙亡,看多了悲歡離合,不想讓皇后活在痛苦之中,所以才會拒絕納妃,並對太皇太后說,讓他繼續當皇帝可以,他將只有一個皇后,太皇太后答應了皇上的要求,可我卻不放心,總覺得,太皇太后會對皇后下手。」
「這……」駱煌將目光轉向東方免,突然間笑道,「子蓮兄想過平靜的日子,恐怕是不可能了。」
沐銘一臉摸不著頭腦的看向駱煌,不明白他話中是何意,東方免搖頭,歎息道:「自古帝王多風流,沒想到,還有一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