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你想怎麼做?」
幽靜的咖啡館內,艾雪兒和皇之夜面對面坐著,
她的視線落在窗外的花園廣場上,那裡,花壇邊,一對年輕的男女正深情地抱在一起旁若無人地擁吻著。
她收回視線:「只要能讓北汐絕一無所有,我不惜一切代價。」
皇之夜看著她,眼前,是陌生的上官糖。他後悔了,自從她恢復記憶之後,他就後悔了。他愛她,卻害得她報復北汐絕也傷害自己。
他千方百計想要擁有她,卻忽略了她的感受。
「糖糖,你有沒有想過,你和北汐絕之間,也許,只是一場誤會。」
「我並不認為那是誤會!」
艾雪兒情緒有些激動,五指聚攏,緊緊握著手中的咖啡杯。
皇之夜動了動唇,有那麼一秒,他真的想衝動地將一切事情都告訴她,然而,他沒有勇氣,他害怕她的怨恨的目光。
「糖糖,北氏家族根基很牢固,北氏財閥在北汐絕手中越來越壯大,不是一朝一夕能動搖的。」
艾雪兒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她滿腔的怒氣找誰訴說,她想發洩,她想報復,除了讓北汐絕一無所有以外,她再也想不出任何方法了。
「糖糖,其實,你還愛著他吧?」
皇之夜痛苦地看著她,如果沒有愛,這強大的恨,靠什麼來支撐?
「你說錯了,我不愛他。」
「糖糖,你知道嗎?你這樣只會傷害自己,你千方百計想報復她,到頭來,痛苦的只是你自己,你欺騙了全世界所有的人,但是,你欺騙不了你自己。」
皇之夜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如尖銳的針紮在艾雪兒的心上,她握拳緊緊拽著自己心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呼吸著。
「你胡說,我不愛他,我不愛他!」
皇之夜默默歎了一口氣,他想了想,掏出一份文件遞給艾雪兒。
「這是T市政府即將發佈的招標公告。」
艾雪兒深吸了一口氣,接過文件,翻看著,空氣中只剩下紙張翻動的聲音,她的眼睛越來越明亮。
「你打算怎麼做?」
「這是一塊風水寶地,據專家勘測,地下有石油,從四年前開始,北氏在石油方面失去了優勢,所以,這塊地,北氏是志在必得。」
「四年前失去優勢?」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北氏在亞洲石油方面,僅僅是次於皇甫家族的。
皇之夜的眸光有些閃爍,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北氏之所以在一夜之間失去石油方面的優勢,是因為北氏將亞洲石油生意的一半都無償過渡給了上官家族,而其中的原因,正是因為她,上官糖。
「嗯。」
「也就是說,北氏會買這塊地,但是機密資料顯示,這塊地下面根本沒有石油,也就是說,這是一塊廢地,北氏就算花高價錢買來了,也只不過是浪費錢,而且還幾乎消耗掉了北氏大半的周轉資金,如果這時候,北氏在其他方面再出一些差錯,那麼,北汐絕總裁的位置便會受到動搖。」
艾雪兒冷冷地分析著,末了,嘲諷地望著皇之夜。
「這是你設下的圈套?那麼,你憑什麼讓北汐絕相信,這塊地是有石油的?」
皇之夜默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半晌,他平靜地說了一句話。
「他並不需要相信。」
艾雪兒狠狠一怔,而後大笑出來。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她站起身,招來服務員先於皇之夜付了帳,逕自往外走。
「糖糖!」
皇之夜叫住她,她腳步停下,並沒有回頭。
「糖糖,你有沒有打算過,告訴北汐絕,你還活著。」
艾雪兒慢慢轉身,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皇之夜,有些事,我知道該怎麼做,不需要你過問。」
她腳上的高跟鞋「噠噠噠」踩在咖啡廳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皇之夜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寒風吹起她的衣擺,她瘦小的身體越發顯得柔弱,而就是這樣一個讓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懷裡一輩子呵護著的女孩,卻獨自承受這樣大的痛苦。
皇之夜就那樣盯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疲憊地閉上眼睛,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
「怎麼去廁所去了這麼久?」
旋轉餐廳裡,這一層十分靜雅,偌大的空間裡,只有北汐絕一個人,他坐在古木製造的餐桌前,微微偏過頭,帶著迷人的微笑望著正往這邊走來的艾雪兒。
「有點不舒服。」
她覺得他的笑容很刺眼,如冬日初生的太陽,讓她覺得週身暖洋洋的,卻漲得眼睛酸疼酸疼的。
「怎麼了?胃不舒服嗎?」
北汐絕急忙起身,溫暖的大手包裹住她小小的手,拉著她坐到窗邊,將窗簾拉上,轉身往最近的一個服務員走去。
不一會兒,北汐絕便回來了,手裡端著一杯牛奶,熱熱的往外冒著霧氣。
「喝點牛奶吧,外面很冷。」
他不由分說拉過她的手,將裝著滿滿一杯熱牛奶的水晶杯塞到她手中,又俯下身,緊了緊她身上的衣服。
「外面冷,也不多穿點。」
艾雪兒呆呆地任由他擺弄,眼前的熱牛奶還在冒著疼疼的霧氣,濕濕的打在她的眼睛上,睫毛上,凝結成水珠,又掉落在被子裡,蕩起一圈圈小小的漣漪。
「我不喜歡喝牛奶。」
她的眉毛都擰在一塊兒了,看著眼前的牛奶她就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北汐絕眉毛一挑:「我記得,你是要喝牛奶的,在太陽島的時候,你每天早上晚上都喝,而且一次喝很多。」
艾雪兒心裡「咯登」一下:「我現在不喜歡喝了。」
果然,北汐絕臉色緊繃起來,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杯子,轉而遞到她面前。
「喝下去!」
「憑什麼啊?」
艾雪兒不滿了,牛奶特有的腥味鑽進她鼻腔裡,胃裡翻江倒海的。
「廢話那麼多,快喝!」
北汐絕手裡端著那杯牛奶,強行送到她的唇邊。
艾雪兒忍住怒氣,喝了一口,太燙了!
她抬頭瞥了他一眼,正想推開他的手,就發現他正嚴肅地盯著她,彷彿她不喝完,他就不放手似的。
艾雪兒壞心地笑了笑,然後再次低下頭,張開嘴,柔軟的嘴兒「不小心」擦過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只見他手明顯一抖,幾滴乳白色的液體灑落出來。
「糖糖——」
北汐絕眼神迷濛起來,聲音啞啞的,深情地叫出了一個名字。
艾雪兒猛地回過神來,她看著他手指上幾滴白色的液體,才發現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事情,記憶中熟悉的畫面洶湧而來。四年前那麼多個早晨,他逼著她喝掉一杯又一杯牛奶,她的冷掉了,他便將自己還是溫熱的牛奶霸道地遞到她唇邊,強制地要她喝下去,她心裡不爽,於是捉弄她,喝牛奶的時候故意將唇瓣擦過他的手指,每每看著他嚴肅的臉破裂幾道痕跡,她小小的心裡就十分滿足十分有成就感,那時候的她,開始漸漸明白,他是在乎她的。
艾雪兒硬著頭皮在北汐絕灼熱與探究的目光中喝完了牛奶,他一直盯著她,帶著考究,帶著迷惑。
北汐絕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呆呆地盯著手中的牛奶杯子看,還有手上那幾滴牛奶痕跡,他沒有立刻擦掉,回憶裡,這一幕多麼熟悉。他看著艾雪兒,突然覺得她和他的糖糖好像,她們同樣身材嬌小,有著同樣明媚的大眼睛,有著同樣燦爛的微笑,甚至,她們的身體,給他的感覺,也是那麼的相似,除了,那副容貌,然而,容貌,卻是能改變的。
會不會,會不會……
腦海中有一個念頭快要呼之欲出,他眼中光芒閃爍著,又黯淡著,一遍又一遍重複著。
「我累了,想回去。」
「我送你。」
他抽出一張金卡,招來服務員買了單,又細心地為她圍好圍巾。
艾雪兒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只不過是一條圍巾,半天都還在她脖子上繞圈,鬆鬆散散,老是系不好。
「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只是太高興了。」
艾雪兒不再說話,他的眼眸耀眼地可怕,難道說,剛才的事情,他發現了什麼嗎?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不放心地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直到看到鏡子裡面顯現出來的容貌,才長長呼了一口氣。
她的行為一絲一毫不差地落入了北汐絕的懷裡,他感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速,激動如波濤般一浪高過一浪。
「糖,雪兒,你先回家,我,我還有點事。」
艾雪兒狐疑地點了點頭,默默地往外走,心裡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看著她走以後,北汐絕拚命平復住心裡的心情,掏出電話。
「風,馬上到公司來。」
「是,少爺。」
……
風打開辦公室的門的時候,北汐絕正站在落地窗前,昏黃的夕陽照射在他高大的背影上,有些孤獨,有些落寞。
「少爺,你找我有事?」
北汐絕慢慢轉過身,一動不動盯著風。
「你還記得這個嗎?」
風看到自己少爺的指尖,掛著一串精緻的手鏈。
他恭敬地垂下頭:「風自然認識這串手鏈。少爺有什麼話,不放直接跟風說。」
「很好,很好!」
北汐絕走到他面前:「你告訴我,上官糖是不是還活著?」
風驚訝地抬起頭,少爺的眼神凌厲逼人。
「上官小姐四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是嗎?」北汐絕收起了那條手鏈,慢慢踱步到旋轉椅上坐下,「風,你跟了我多少年?」
「少爺,已經十三年了。」
「呵,十三年了!」
他猛地大手一揮,辦公桌上精美的咖啡杯直直撞向對面的風,風葉不閃躲,被子擦過他的額頭,立刻流出血來,又撞到後面的牆,「彭」的一聲化為碎片。
「十三年來,我沒有把你當做一個下屬,而是當做一個朋友,可是,你是怎麼對我的?」
風跪了下來。
「少爺,對不起。」
「呵呵——」
北汐絕笑著,有什麼晶瑩透明的東西在他眼中閃爍著。
「風,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對不對?」
「對不起,少爺,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當年,他怕上官糖會影響少爺的發展,所以,當皇之夜找上他要求合作的時候,他猶豫了片刻便答應了,只要能讓上官糖消失,即使少爺殺了他,他也不後悔。
可是,這四年來,少爺的痛苦他一點一點看在眼裡,少爺仍舊是那個少爺,堅強,冷情,凌厲,然而,少爺又再也不再是那個少爺了,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會流露出傷感與孤獨。
風後悔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不久前,他無意中知道了四年前,上官糖可能沒有葬身鱷魚池,他順著線索查下去,幾經周折,才查到四年前,拉斯維加斯的一家私立醫院接待了一位神秘的病人,大半年後,這位病人生下了一個嬰兒,再過了一段時間,這位病人便消失了。
一切,都跟上官糖驚人地符合。
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艾雪兒。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少爺,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在他還有所猶豫的時候,少爺,已經有所察覺。
風從來沒有見過北汐絕流淚,就算夫人和老爺過世的時候,他也仍然是那麼堅強,可如今,他最在乎最崇拜的少爺,為了一個女人,流淚了。
風知道,當年的事,他錯了,錯得一塌糊塗。每個男人一輩子都會遇到屬於自己的那個女人,而上官糖,就是少爺命中注定的那個女人。
「風,你告訴我,她在哪裡,她在哪裡啊?」
此時的北汐絕,如一個寂寞的孩子,因為久久的黑暗,所以渴望光明,又懼怕光明,怕那只是黑暗前的偽黎明,怕一切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時隔四年,他該拿什麼去求得上官糖的原諒?
他的糖糖呵,還會,是她的嗎?
「風,告訴我,都告訴我,求你了……」
風的身體狠狠一怔,無邊無際的悔意,造成了今天難以挽回的局面。
「是,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