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牢房門口醞釀了好久的情緒才決定進去,我不知道該已怎樣的心情來面對裡面的這個人,也許有恨摻雜著,所以看起來會很尷尬。
陰暗的牢房裡有一股腐朽的味道直往鼻孔裡面鑽,前面的看守小心翼翼的為我帶路。「到了,羽若姑娘,哦不,公主。」看守帶著一臉諂媚的笑。
「謝謝看守大哥。」我從衣袖裡逃出預先準備好的銀兩遞給他:「我想單獨跟他說幾句話,麻煩看守大哥能行個方便。」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呢?」他假意的推辭了一番,還是樂呵呵的接過來放進了衣袖裡。
待他走遠,我才扭頭看牢房裡的人。脫去了官服的義父看起來如同一個普通的小老頭,再也沒有了那種趾高氣揚的傲氣。「雲伊,你來了。」連他的聲音都似乎一夜之間也蒼老了許多。
「義父。」我低低的喚他一聲。
「你還認我這個義父麼?」他苦苦一笑:「我以為當你知道了真相之後,你會恨我,會、殺了我,會為夏家冤死的百十口人報仇雪恨。」
「怎麼會呢?我至少還是要感謝義父的救助。」我想起第一次見他時我的落魄,那時,我不過是流落到這裡的一個魂魄,若是沒有遇到他,怕此時早已中毒身亡。
「你真是善良,與你爹娘一樣。」他重重的歎了口氣:「人,總是要錯了之後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麼不值。是我害了你,雲伊,害了夏家。我甚至還要利用你,要把你拉下水,還好老天有眼,讓夏家留下了你,也讓我不會一直錯下去。」
「義父這麼做,害的何止只是夏家。」我顫抖的嘴唇開口
「是啊。我不止害了夏家,我還害了我自己的女兒和妹妹,害了勳兒。」他低著頭,看下面有些髒亂的地面,上面還有零散著的幾根稻草。
「可是我一直都不明白,義父當初為什麼要選擇我?您沒有想過我也許會想起一切嗎?」我緊緊的盯著他,我想知道我心中想要得到的答案,雖然清楚這已經毫無意義。
義父淡淡一笑:「其實,當時我並沒有真的想要利用你,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憐,或許是自知我對不起你們夏家吧。我讓你吃下七毒丹,讓你忘記之前的回憶,然後還想著要好好的補償你。可是雲伊,你的美麗讓我突然有了另一種想法,我想可以利用你來拉攏皇上的心,然後幫助勳兒登上帝位。」
「就因為這張美麗的臉,從此便改變了我的一生?」我含著淚看著他,看著這個明明說想要幫我,卻反而害了我的老人。
義父歎口氣:「我選擇你,還因為你的臉上寫滿仇恨,一個心中有恨的人,才會不擇手段成就大事。可惜,我還是忽略了一點,你畢竟才只是個16歲的小姑娘,你會恨,也一定會愛。」
「義父當初該一刀殺了我的。」淚,順著臉頰落到乾燥的地上。
「雲伊,我知道,是我們林家對不起你。便是今日你親手殺了我,我也不會有怨言的。」義父抬起頭來看著我,堅定的眼神讓人很心安。
我搖搖頭:「怨怨相報何時了?我並不想去恨誰。皇上說了,只要我嫁給金昭國的王他便會大赦天下,會放了鄂爾威還有你跟林貴妃。義父,你好自為之吧,權力固然重要,但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好的。」
「雲伊,你?我這麼對你,你怎麼還要救我?你不恨我麼?」義父抓著木攔,不解或者心痛的問。
我淒淒一笑:「我恨你利用我,可是也謝謝你曾經救過我,若不是是因為你讓我進宮,我又怎會遇到到了爾威?雖然我跟他是沒有緣分在一起,但畢竟有過快樂的回憶。義父,有些事情你竟然是不懂得的,這個世界上除了權力之外,還有很多好的東西。」
義父的眼中流出混濁的淚,他點了點頭:「雲伊,老天有眼呀。你去金昭吧,去吧,那裡才是應該去的地方。雲伊,對不起,你要保重啊。」
「我會的。」再也不願停留,我輕步走了出去。
如今對於我來說,還有一件事是最讓我牽掛的,那就是我答應楚妃的事情,我要把小公主送出宮去。可是我自己是不可能了,現在還有誰能夠是值得信賴的呢?
我獨自站在窗前,窗外淋淋的小雨敲打著高大的芭蕉樹,我喜歡這樣安靜的夜晚,真希望天永遠都不要亮,我可以不去面對那些難題。
窗外傳來沙沙的走路聲,接著門「吱呀」一聲被輕輕的推開了。我扭頭看來人,是靈兒。靈兒放下傘,看著我,輕聲問:「羽若姐,你怎麼還不休息啊?天都這麼晚了。」
「我不累。」我說著又將頭扭向窗外。
靈兒不再吱聲,拿了毛巾擦淨臉上的雨水。我靜靜的看著窗外又看看靈兒,終於下定決心開口:「靈兒,我想求你一件事。」
「羽若姐姐,你可莫要說求,你有什麼事情只要吩咐靈兒就好了。」靈兒放下手中的活計,快步走到我的身邊,等待我的吩咐。
「不,靈兒。」我抓住她的手,凝視著她如花一般清麗的臉龐:「這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必須要徵求你的意見。」
靈兒看我鄭重的樣子,不免有些緊張,問:「是什麼事啊羽若姐?」
「我想請你~~~」我看著她,頓了一頓才道:「我想請你把小公主帶出宮去,為她找個好人家收養,讓她過普通人的生活。」
「啊?羽若姐,這,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會殺頭的。」靈兒嚇的後退了一步。
「我知道,所以我才徵求你的意見。」我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的身側靠了一靠,又些失落的道:「當然了,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
「可是,小公主是金枝玉葉,為什麼要把她送出宮呢?」靈兒還是有些不解。
「金枝玉葉又怎樣呢?」我苦笑一聲:「你不會沒有看到楚妃的下場吧?皇宮如此複雜,她這麼小的孩子抵的過誰的一根手指頭呢?與其讓她成為一個羔羊一樣任人宰割,不如把她送出宮去,也許生活會苦點,但至少是自由的。」
靈兒看著我,稍許,便堅定的點了一下頭,道「好,姐姐,您對我有恩,娘娘對我也是好的很,靈兒的命都是您給的,死了靈兒也無怨。您放心,靈兒會把小公主送出宮去,靈兒還會一直陪在小公主的身邊。」
「謝謝,謝謝你靈兒。」我上前抱住她嬌小的身軀。
「羽若姐姐,那以後靈兒就再也見不到您了,你可一定要保重啊。等有機會,靈兒也一定會來看你的。」靈兒也抱住我,淚一滴一滴的滴在我的肩上。
「你也是靈兒,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放開她,捋一下她烏黑的秀髮「為了楚妃,為了迎雪,為了你自己還有小公主,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是。」靈兒點一下頭,強忍住眼中的淚:「靈兒會的。」
悄悄的送走靈兒和花開,看著她們的背影終於從我眼前消失,我一下子就灘坐在了地上。花開,以後的人生就靠你自己了,你多保重,你放心,你母妃,還有迎雪一定會在天上保佑你的。花開,你一定要如同你母妃所希望的那樣,好好的活著,過一個女子應該有的簡單幸福的生活。
而我,注定悲苦一生。
轉身,失落的回謹蘭宮。遠遠的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黑色的衣衫趁著冷峻的面容,是—四皇子。他看著我,淡淡的眉眼裡有我猜不到的憂愁。好久,他才緩緩道:「想不到,我與九弟都一樣保護不了自己最鍾愛的女人。」
我一愣,這是四皇子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出愛這個字,雖然我心裡明明很清楚他的感情,但是因為有威的緣故,我早就已經忽略了他的關心,我想在感情上,我注定是要辜負一個人的。
見我愣愣的不說話,四皇子的臉上勉強的技出一絲微笑:「羽若,若是有一日我有這個能力,我定要你有個好的歸宿。」
我一陣感動:哽咽的道「謝謝四皇子,有您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羽若現在什麼也不想,我只要我愛的人能夠好好活著就好了,其他的,再無所求。」
「羽若。」四皇子輕輕的握住我的胳膊,深深的凝視著我含淚的雙眸,突然柔聲的問:「你可不可以像叫九弟那樣,叫我一聲風。」
「風。」我喃喃的叫著,撲人他的懷抱,這一別何止是十年八年,怕是要一生之久吧。
「風,請你幫我好好照顧威,羽若會感恩一輩子的。」淚,從臉頰滴入他的懷裡。對不起,四皇子,我的心裡只有鄂爾威,我能給你的,只能是這一個擁抱。
我輕輕的離開他的懷抱,繞過他走進謹蘭宮,宮門重重的從身後關上。「吱扭吱扭」的聲音,擠碎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