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風停,滿園的鮮花也似乎知道了楚妃的離世,個個耷拉著腦袋毫無精神,而地上粘著泥土的花瓣灑了一地,滿目滄咦。
迎雪慈愛的搖著小公主,眼中的淚卻自始至終的沒有幹過。迎雪與楚妃的感情比我不知要深多少倍,所以她比我更加的難過。她只是難過,而我是自責,我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才發生的。
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張的要她重新去爭寵,那麼她現在也許還在清秋苑裡雖然寂寞卻安靜的活著。而現在,一捧黃土,將我們隔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想將眼中即將溢出的淚收回去,卻不想一眨眼,淚就順勢的流出。
門外的白凌安靜的垂著,除了小公主有節奏的呼吸之外一切都是安靜的,靜的如地獄一般可怕。俗話說的好,人走茶涼。這偌大的謹蘭宮裡就只剩下我、迎雪、靈兒還有奶娘四個伺候公主的人。而皇上自始至終都沒有來過這裡,更沒有來看過自己的女兒。
我起身,我想,我應該去找一下皇后,至少,要有個人來安排小公主的生活。我們只是一些宮女,身份卑微,我怕我們的力量不足以保護一個弱小的嬰兒。
「姐姐,你要去哪裡啊?」見我起身,迎雪扭過頭來問我。
「我去找一下皇后。」我淡淡的說:「這麼久了皇上都不來看望小公主,我想,終究要有個人來為小公主以後的生活來做些安排。憑你我幾人,只怕無法周全。」
迎雪點一下頭:「是的,姐姐去吧。想來,皇后是會為小公主安排一切的。」
鳳儀宮,也是冷冷清清。倒不是人少,而是安靜,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小心翼翼的表情。誰都知道皇后與楚妃的關係,如今楚妃去世,皇后自然是心情不好。
「羽若。」襲雯看見了我,上前將我拉住,悄悄的壓低聲音道:「娘娘因為楚妃的離世而傷心,心情總是不見好轉,我想,你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吧?」
「是誰呀?」屋裡傳來皇后低沉的聲音。
「娘娘,是羽若。」我不等襲雯再次通報,竟自抬腳邁進門裡,對著正拭淚的皇后福一福身:「羽若來看望娘娘,希望娘娘節哀,小公主還需要娘娘的照顧。」
「你來的正好,本宮還剛想要叫人去喚你呢。」皇后說著又用錦帕擦了一下眼睛,她的眼睛紅腫的厲害,整個人看上去都處在悲傷之中。我從來都沒有想到,她與楚妃的感情會這麼好。
「娘娘有什麼吩咐?」我低著頭,不忍再看她。
皇后輕輕的歎口氣,垂眸望著桌上的那支牡丹花,半晌才道:「本宮本來已經找人算好了良辰吉日,本想著等烏淪宰相走後就讓你跟威兒成親。」
我一震,抬頭看她。不知她為何又突然提起這一出,我不是已經告訴過她我不會嫁給鄂爾威的麼?
她亦是頓了一頓,又接著說:「可是,楚妃一走,小公主又要人照顧,別人我是萬萬不放心的。想著這宮裡也不安全,你就帶著小公主去威兒那裡吧,儀式就都免了,算是委屈了你?」
「娘娘,這個羽若不在乎,可是·····」
「可是什麼呀?好了,羽若。」她突然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我的話,眉頭微皺:「你的心思我知道,女人嘛,該忍的就要忍,只要男人對你好就行了,不是麼?」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呢?在這樣迂腐的年代,我所說的一切都已沒有任何重量可言,而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回去。難道真的就這樣過一輩子嗎?我是有些不甘心,可是還有小公主在。楚妃那麼信任的將自己的女兒交給我,我怎麼能夠不管呢?
我歎了口氣,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突然多了那麼多可以牽絆我的事情?
「羽若。」皇后又輕輕的開口,似是也有十分的不忍,道:「你莫要怪本宮狠心,本宮看的出威兒是真心的對待你,一切,就當是為了小公主吧。」
我沒有吱聲,是啊,一切不就是為了小公主嗎?我怎能能夠放下對楚妃的承諾呢?我還要等著她長大成人,告訴她親生母親的故事。
「威兒會真心對你的。」皇后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又道:「他也曾經來救過本宮很多次了。希望能夠娶你為正妃,可是你也知道,只有雅蓉,才有資格做正妃。」
我搖頭:「羽若不在乎這個。」我在乎的,是我不可能給鄂爾威一輩子的承諾。即便我嫁給了他又怎樣呢?不過只是渺茫的幸福,那麼一瞬,猶如煙花。
她歎了口氣,又問:「對了,你來找本宮有什麼事情嗎?」
我無力的搖了搖頭:「已經沒有了娘娘,所有的問題,娘娘都安排妥當了,不是嗎?羽若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羽若、替小公主謝謝娘娘。」
皇后她怔了一怔,細語問道:「羽若,你、你會恨本宮麼?如果不是本宮當初同意你去幫楚楚,或者如今,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這不是娘娘的錯。」我垂眸,心裡卻如鈍刀割肉一般的疼痛。說是她的錯,倒不如說是我的錯,因為,是我帶領楚妃走上了這樣一條不歸路。
「『無情最是帝王家』啊。」皇后重重的歎了口氣:「你也下去吧,本宮累了。你與迎雪是楚妃最信任的兩個人,本宮相信,你會好好的照顧小公主的。」
我點頭,福一福身,轉身靜靜的離去。
嫁給鄂爾威?是啊,如果我可以留在這裡,如果我不是從一千年之後來到這裡的魂魄,如果我真的是夏雲伊,這將是多麼好的一種結局。可是,我可以嗎?
我沒有選擇來到這裡的權力,甚至我會什麼時候回去,我也不知道。我的生命一點都沒有被抓在自己手裡的跡象,我注定會遠離這個年代,而鄂爾威,你呢?你能夠陪我到地老天荒嗎?我們之間隔了太遠了,一千年的距離啊,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