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皇后的首肯,我再去清秋苑時便沒有了之前的躲躲閃閃,當然,我也並沒有將皇后同意我幫助楚婕妤的事情告訴她們兩個,總覺得不需要皇后是自己的私心的。面對冰清玉潔的楚婕妤,心裡難免會生出一絲不忍,但轉念一想,我畢竟也是在幫楚婕妤重獲皇上的喜愛,這宮裡的女子不就是為了這個而生存嗎?
艷陽高照,微風徐徐。我跟迎雪兩個人搬了個凳子在院子裡坐,順便擺了紙和筆在桌子上面。好久都不寫字畫畫了,好像都生疏了不少。反正皇后那邊也沒有什麼事情,正好可以慰寂一下我發癢的手。
「羽若,我總覺得你是與我們不一樣的人?」楚婕妤笑著看一旁正在為她作畫的我。
「娘娘為什麼這樣說?」我也笑,心裡卻想:當然是不一樣的人了,我是一千年後的人啊,不過這個可是不能夠跟你說,嚇到你們啊。
「你要淡定很多,在宮裡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像你這樣淡定的眼神。」她還是笑著,臉頰上美麗的桃花痣在陽光下透著動人心魄的魅力。
「是這裡把我的稜角都磨光了。」我笑著看她,此刻的她穿了我為她尋來的那架繡滿蝴蝶的粉色貢緞長衫,一直蝴蝶鏤空金釵斜插在如雲髮髻上。加了蜂蜜調製後的胭脂均勻的塗抹在她小巧的唇畔,陽光下有種透明的光彩,朱唇輕啟時,仿若花瓣開放。
「但是這樣很好。」她說著走到我的身邊,低頭觀看我的畫。是她的一副肖像,雖只有幾分想像,但一樣美輪美奐。「我有這麼美嗎?」她誇張的看著我,笑彎了眼睛。
「比這個還要美呢。」我由衷的讚歎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
「姐姐原來這麼的厲害啊,又會裁剪衣服,又會調製胭脂。連畫也畫的這麼好,真的太像了。」迎雪也湊過來,伸手就要從桌子上抓起這張畫拉仔細察看。手剛剛碰觸到那副畫,出其不意的一陣風從西邊吹了起來,桌上的畫紙,連同畫上那個美麗的女子一起隨風飄到了半空。
「哎呀。」迎雪著急的大喊:「快抓住它呀,就這樣飛了。」
「不要追。」楚婕妤抓住要追上去的迎雪,目光悠然的望著越飄越高的畫像,道:「讓它飛吧,讓她代我飛,飛到哪裡都好,最好飛出這個皇宮。」
我扭頭看她,她的眼裡帶著濕潤。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再淡定的神情也遮掩不住內心的苦痛吧?「一入宮門深似海。」漫漫長夜裡,她渡過了多少以淚洗面的日子?這個小小的清秋苑裡,怕是怎樣都承受不起她那無限的幽怨吧?不過還好,她遇到了我。
「羽若,迎雪,我彈琴給你們聽吧?」她轉過身去,偷偷的抹一把眼淚,端坐到放琴的桌子邊上。
一曲幽怨的調子從她的指尖流利的飛出來,入耳便是莫名的心疼。裡面包含著多少怨恨,恨帝王的無情,將美麗的她丟進這個小小的清秋苑裡不聞不問?恨命運的不公,讓她小小的年紀卻要承受這份無言的疼痛?還是恨自己的無能,如此美麗的面容,如此好的條件,為什麼卻沒有能力去爭取?也許什麼都不恨,兩年的時光,早就封住了她本就平靜的心湖。
一曲終了,她深深的歎了口氣。門外,卻在此刻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好悲傷的曲子?」
落眼處,是一身穿著明黃的中年男子,衣服上所繡的龍的圖案告訴了我們他的身份。楚婕妤慌亂的從琴旁走過來,撲到在地上:「臣妾,參見皇上。」
我跟迎雪也隨著她跪下,這還是我來到這清秋苑之後第一次見到皇上的駕臨,我趕緊的將頭埋的低低的,怕皇上認出我來,畢竟今天的主角是楚婕妤。
「你叫什麼名字?」皇上伸手攙起楚婕妤,柔聲的問。
「臣妾楚楚,是皇上封的楚婕妤。」淚水,一滴滴的滑下,如同雨後的鮮花一樣嬌艷。
「楚婕妤。」皇上默念著這個已經略顯陌生的名字,腦海裡是不是在努力的搜索著與此有關的記憶?可惜一切都是徒勞,每一天,他的身邊流轉了多少美麗的女子,連他自己也數不清楚了吧?
「皇上。」身旁的那個公公趕忙的遞過來一張紙,正是剛剛被風吹走的我畫的楚婕妤的那張畫像:「皇上您看,正是這位楚婕妤呢。」
「皇上,是臣妾的錯,臣妾沒有想到會打攪了皇上,請皇上息怒。」楚婕妤說的又要跪下。
盈盈手臂被皇上一把拉住,遂笑道:「息什麼怒?朕還要感謝這張畫像,若不是這張畫像,朕怎麼知道朕的後宮竟然還有如此美麗的一位妃子。」
他回頭看那個遞畫像過來的公公,臉上帶著微怒:「德喜,這便是你的失職,竟把朕的愛妃安置在這樣偏僻的地方,你該當何罪?」
愛妃?我聽了這樣的話有些難受,但是驚喜卻瞬間掠過楚婕妤嬌嫩的臉。
「是,皇上,是奴才的錯,皇上息怒。可是想那一陣風帶去了娘娘的畫像,也是老天有眼,娘娘有神庇佑,一切定是天意。」德喜公公的尖細聲音聽著我頭皮發麻。
「哈哈哈。」皇上又是一陣大笑:「德喜嘴巴的真會說話。不過說的很對,可不就是天意麼?是楚婕妤你時來運轉天神庇佑,好,等以後錦衣玉食的日子吧。」曖昧的拍拍楚婕妤的手,大笑著走出了院子。
輕輕的鬆了一口氣,抬頭,卻愕然發現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我看,是,那個在紅果樹下見到的男子。我衝他笑了笑,是感謝他那日放我一馬。
他似乎有些吃驚我的反應,想要說什麼卻沒有開口。
隨著皇上往外走的德喜公公剛邁出一隻腳,又似乎想到什麼一樣折回了身,帶著一臉諂媚的笑對著楚婕妤說道:「娘娘,請您好好的休息,晚上,奴才會來接您的。」話說完,又轉身對這那個男子道:「四皇子,移架吧,皇上都走了。」
四皇子?他也是皇上的兒子?我再次抬頭看他,正對上他冷冷的帶著探究的墨玉般的眸子。他只是看著我,卻並沒有說話,繼而轉身離去。
看著他們離去,終於不見了身影,楚婕妤卻一下子灘到了地上,我和迎雪慌忙的去扶她。卻見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的往外湧,許久,才哽咽的開口:「羽若,迎雪,我們終於熬出頭了是不是?」
「娘娘,是您終於不用受苦了。」迎雪抱住她,突然的大哭起來。多少的委屈,只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的一句話。古代的女子啊,何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