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原諒我,女士。」尼爾森醫生微微低下頭欠了下身,然後就伸出一隻手,在安心還沒有明白他為什麼要請求她原諒的時候,那隻手就撫上了她的眼瞼,他的手指粗大但是光滑,先是翻開左眼皮,然後是右眼皮,最後他做出了一個請她伸出舌頭的手勢,並用自己的舌頭為她示範,安心也就真的像中了邪似的順從地伸出了舌頭,那個醫生仔細看了一下,然後就轉過身,衝著那對華服的中年夫婦欠身,同時說道:「尊敬的威爾特伯爵閣下,尊敬的威爾特伯爵夫人,蒙上帝恩典,令愛已經脫離危險,相信不日即可再次返回宮廷侍奉國王和王后陛下,上帝保佑,常沐神恩。」說完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
他話剛說完,就聽整個屋子裡想起了一片「感謝上帝」聲,然後每個人都在劃著十字,連珊妮都是。
安心盯著他的動作,並絞盡腦汁地試圖從他的話裡找出某些有用的信息,同時看到那個被他稱作威爾特伯爵的的中年人明顯的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現出些許笑容。
「喬治,帶尼爾森醫生去領一袋金幣。」伯爵大人發了話,於是那個一直在自己床邊的金髮年輕人依依不捨地看了安心一眼,安心也被那眼神打動,不由自主地衝著他笑了下,「我過後再來看你。」說完便領著醫生走了出去。
「哦,我可憐的安妮寶貝,我們真幸運不是嗎?真的是上帝眷顧,你終於好起來了,哦,我的小可憐。」現在是換中年貴婦來到了床邊,她伸出雙臂來抱了一下還在半躺著的安心,又在她的右側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因為在英國留學了幾年,所以對外國人的這些親暱的舉止安心並沒有覺得有多麼的不適,也許是她此時還在滿腦子搜索「威爾特伯爵」是誰,不可否認的是,她對這個稱謂非常的耳熟,她相信肯定是聽到過,只不過一時想不起來罷了。
不過也沒用她思考多久,接下來這個伯爵自己就揭曉了答案,因為他說了一句:「大難不死,看來我們博林家的好運氣到了。」
「博林!」聽到這個詞,安心彷彿是被雷劈了一下,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本來就蒼白的臉現在更加的沒有血色,這個姓氏和她的博士論文密切相關,只這麼一個提示,她想她已經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了,並且,如果再大膽一些,她也知道自己被當做誰了,只是她不想,不願,也不敢承認而已。
「伊麗莎白親愛的,我想安妮還需要休息,畢竟她需要趕快好起來,不能讓國王陛下等急了。」伯爵也注意到了安心的臉色不好,於是帶著他的妻子退了出去,臨走的時候囑咐珊妮好好照料。
「安小姐,你需要什麼嗎?」等其他人都出去,珊妮走到了床邊,她身著一襲粗亞麻的侍女長裙,和方纔的貴婦一樣,露出少半個胸部和光滑的脖頸。頭髮則被和裙子顏色、質地相同的頭巾包裹了起來。
現在安心可以確認她根本不是珊妮,或者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珊妮,一開始她以為她是珊妮,是因為她叫了她「安」,因為同事和同學們習慣只叫她的姓,所以就以為在叫她自己,但是最開始她沒注意她在「安」的後面加了一個「小姐」,所以此「安」非彼「安」,她叫的應該是安·博林的「安」,也就是亨利八世的第二任王后,那個斷頭的王后,只是現在,安·博林還沒成為王后。
意識到這個,連珊妮那熟悉的面孔看在安心的眼裡都讓她覺得心驚肉跳了起來。
「你可以,可以拿個鏡子給我嗎?」安心勉強抑制著內心的恐懼,提出了這個要求,無論如何,以上的那些想法都是猜測,現在,她需要確認一下。
「當然。」珊妮將燭台放在梳妝台上,在木質抽屜裡拿出了一面鏡子遞給了安心。
安心鼓足勇氣接了過來,那不是和現在一樣的鏡子,也不同於中國古代的銅鏡,應該是玻璃和銀的合成品,品質和清晰度介於那兩種鏡子之間,但是此時的安心沒有心思去研究鏡子,這個鏡子還算能夠讓她確認自己的容貌,卻也更打碎了她唯一的希望,因為鏡子裡的人,根本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