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聲響起,高俊的身影已然在夜色中消失不見!
蒼涼的夜色、星月無光,公主回身望那月涼星沉,心亦如那月的涼、星的沉……
一夜憂心,公主並沒有好睡,次日天未大亮便急急趕進宮去,劉浚下朝,便見姐姐面色凝重的等在宮中,正欲示意左右退下,平西公主卻突而笑笑,平常道:「陛下近來可忙呢,若要見你,定要進宮才行!」
劉浚不明其意,但見姐姐眼神用意,隨而道:「是朕的不是,定要好好與姐姐說說話。」
平西公主秀眉一彎,道:「噢?可是真心?」
劉浚篤定一言:「自是!」
公主遂挽了軟緞青錦裙,回眸一笑:「那今晚,便賞光來姐姐府上吃些酒,賞賞歌舞,可好嗎?」
劉浚見姐姐眼神如此堅決,口吻卻無異樣,深知她必有用意,朗笑回應:「自是好,朕處理一些雜事,即刻便去!」
公主一笑,眼神掃過劉浚身邊幾名隨侍宮女內監,飄然而去!
出了宮,一顆心才算落下,自己府中尚有眼線,難保劉浚身邊沒有,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索性大方相邀,更來得穩妥!
直到渺空懸月,夜上柳梢,劉浚方才姍姍來遲,身邊只帶了楊詢!
見到姐姐便連連道歉,平西公主卻沒心聽他說下去,為安全,公主果真準備了歌舞佳餚以候劉浚,待到舞樂鳴響、酒過三杯,方才遣下侍從歌姬道:「都先下去吧,我與陛下有些個私話要說。」
眾人應命退去,劉浚望向姐姐,正欲言語,平西公主卻起身,輕聲道:「隨我來!」
劉浚凝眉,姐姐如此精心部署,想定有要事相商,於是立忙起身,望楊詢一眼,跟在了姐姐身後!
一路走來,公主皆未曾言語,更小心留看四周動靜,百轉千回走至一角落偏院,公主方才回身道:「進去吧。」
開門謹慎再望四周,方才閉門,點燃桌上微弱燭火,火光幽黃,劉浚微瞇雙眼,火光跳動中,依稀可見一人倏然拜倒:「臣齊常參見陛下!」
齊常!劉浚凝眉,猛然望向公主,只見公主目光只是凝重,再望跪倒在地的男子,傷痕纍纍,目光卻是懇切:「陛下,臣,有要事稟奏!」
劉浚沉道:「起身回話!」
齊常遂站起身來,面對劉浚亦無絲毫畏懼:「陛下,臣齊常,本是青南王門下劍客,因得罪青南王之子劉遷而被追殺,僥倖逃到京城,得見陛下,臣要告發,青南王他……」
眼神狠狠一凝,鄭重道:「青南王其心不臣,意欲……謀反!」
一句驚顫劉浚心房,精銳龍眸光束如電,望平西公主一眼,卻見公主神情篤定,然僅憑他一面之詞,又豈可信之?
暗暗沉下心思,厲聲道:「哼!可是你得罪了劉遷,便在此造謠生事嗎?」
齊常惶恐,忙又跪下身去,目光堅然:「陛下,臣不敢,此事臣亦是聽青南王心腹伍被所言,伍被家人被青南王控制,無奈聽其差遣,只望陛下下旨徹查,自可找伍被作證,青南王的一切,他許最是清楚!」
劉浚修眉厲挑,冷冷笑道:「便不會是你們串通好了陷青南王於不義嗎?」
齊常仰頭望去,君王目光無常變換,將信將疑的目色,令胸中熱血上湧,慨然道:「陛下若是不信,便即刻將臣處死,臣的命是楊夫人所救,死亦無憾!」
楊夫人!
三字更如雷聲轟頂,劉浚不由上前兩步,適才冷冷目色,倏然風雲湧動:「你說什麼?你說……楊夫人?」
楊詢亦上前一步,兩道殷切目光令齊常濃眉一凝,轉而望向平西公主,劉浚與楊詢亦隨著望過去,平西公主這才與劉浚目光相接,那一剎,感覺劉浚目光有若星輝,流閃夜的沉遠!
公主平靜開口,面色卻有些微冰涼:「不錯!雲落還活著,正是雲落救下齊常,遣人報訊通告於我!」
劉浚奪上一步,把住姐姐細肩,竟有些責問逼視:「那麼,姐姐何以不將她一併帶回?她怎麼樣?那場大火……可有……可有受了傷嗎?」
平西公主冷冷拂開劉浚雙手,言語無溫:「我何嘗不想帶她回來,只是……雲落說,她累了!不想……再回那座冷宮去!」
劉浚駭然怔忪,身子不由向後退上幾步,姐姐目光如此冷漠,亦有責怪在清潤的眸心中流轉,是啊,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責問姐姐,是自己,將雲落打入了冷宮,是自己……令她悲傷欲絕,是自己……親手早就了這場不該發生的悲劇!
顫顫跌坐在陳舊的木椅上,公主見狀,望楊詢一眼,輕輕歎氣:「可有受傷?想這傷俱都傷在了心裡!」
又一把利劍穿心而過,劉浚豁然站起身來,身子似在無所準備之下顫顫發抖,轉眸望向楊詢,那眸中唯有痛悔的意味,脈脈流露:「楊詢,速去將你姐姐迎回宮中!」
楊詢亦是激動非常,連忙一禮欲去,正欲邁步出門,劉浚卻有突地叫住他:「慢著!」
楊詢詫然回身,眼中已是迫不及待的光澤,劉浚緩緩望他一眼,眸中一絲浮光隱隱滑過:「你,速去宮中調配人馬車駕,朕……要親自去!」
楊詢一怔,只見劉浚眼光飄忽,神情卻是堅定!
望平西公主一眼,公主連忙示意他快些去,楊詢這才迅速奔出屋門,逕直向宮中而去!
劉浚怔怔立在當地,只覺手心冰涼無溫,雲落,是朕對不起你,是朕害你受了這許多劫難,朕要親自去接你,親自將你迎回合歡殿中!
一時竟忘了齊常,齊常跪在地上,齊常不知所措,望向平西公主,公主卻以眼神示意他,且先不要多說!
齊常會意,垂首不語!
朝露若芳霞匆匆,不待天明,劉浚便與楊詢帶了齊整整一行人馬,依著公主所言,向凌安城偏僻的別園而去,一路急奔,心緒從沒有過這般紊亂急切!
天子出行,稀少路人皆避在一旁,路不遙遠,可劉浚卻覺似已奔走了太遠太遠……
終於,一處清幽別園豁然呈現眼前,劉浚翻身下馬,將馬韁交到楊詢手中,紫絨披袍,隨風飄揚,重重叩響別園緊掩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