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一怔,心,仿被什麼緊緊抓住,突兀得竟無一些準備,本是嚴肅的眼神,漸漸沒落——
是啊,從頭到尾,自己可曾為嚴蕭想過絲毫!
唯有的那一些,怕也是怨憤居多!
不禁望向嚴蕭,正迎上嚴蕭幽涼的眼神,那漆黑墨眸,不同於劉浚的殷殷情切,卻猶有一分淡然無爭,他,從未要求自己任何,而自己亦並沒有資格去要求他什麼!
雲落緩緩垂眸,突然心底一片空白。
「怎麼?答不出嗎?」嚴清琴冷冰言道:「那麼,便待楊夫人想到答案,再來叫我救他!」
甩袖還身,嚴蕭卻猛然回過心神,輕輕拉住姐姐飄揚的衣袖:「姐姐!」
嗓音微微沙啞,顫抖的身體,緩緩下落,竟而跪倒在了地上,嚴清琴大驚,弟弟雖自小聽從自己,卻也從未有過這樣的舉動!
「蕭兒!」嚴清琴目光如劇,唇齒卻是澀住,一時竟不得言語!
雲落亦是震驚的望著,心中一處柔軟再又不期牽動,嚴蕭堂堂男兒,如今若此苦苦哀求,只因,要忠於劉浚嗎?還是……
她不願再想下去,可是嚴大哥,你究竟還要雲落虧欠你多少呢?
嚴蕭直視著姐姐疑惑而憤怒的眼神,已極盡疲憊的他,語聲卻是堅定而鄭重的:「姐姐,蕭兒自知姐姐心中顧慮,只要姐姐肯救齊常,肯叫齊常說出個中原委,那麼……」
眼神忽的一頓,爍爍堅然:「那麼蕭兒在此對死去的爹娘發誓,今生……永不再入皇宮,永遠,陪在姐姐的身邊!」
一句如堅韌磐石墮入心間,嚴清琴望著弟弟,弟弟目光無動,定定然的望過來,臉色肅然鄭重,無一絲敷衍造作。
蕭兒,究竟她有什麼值得你如此迷戀?竟令你如此為她?
雲落眼前一陣恍惚,嚴蕭跪在地上微微顫抖的樣子,徒令心中痛楚一片:「大哥……」
想要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嚴清琴箭一樣的目光如期定落在雲落身上,這一次的對視,更是雲落無從面對的目光!
許久的靜寂,仿似只有窗外隱隱風動的微聲,嚴清琴望望躺在床上的齊常,唇角顫顫牽動:「好!但,若再要戲耍於我,蕭兒,姐姐可再不會心慈手軟,後果,你該是知道!」
他當然知道,言出必踐的姐姐,怕如此破格的決定,並不會常有!
終是輕輕放開拉著姐姐的手,默然道:「謝謝姐姐,蕭兒記下了!」
嚴清琴將弟弟扶起,纖指在其腕上輕輕一搭,弟弟脈象雖急,卻並無其他異樣,這才放下心來,冰冷眼神再瞪雲落一眼,轉身走向齊常床邊!
幽幽松下口氣,雲落蓮步微移,緩緩踱至嚴蕭身前,嚴蕭舉眸而望,但見女子明盼泠眸旋旋含水,嬌唇被緊緊抿出微白的印記,萬般糾纏的目光,卻終只化作一句哽咽:「謝謝……」
謝謝!心中驟然疼痛,嚴蕭眼簾微微低垂,不禁苦笑,他二人之間,似除了這兩個字,便再無他言!
雲落亦將目光側向一邊,大哥,你我今生緣分,注定淺薄,我們,只不過是一場相遇、一次衝動而已,注定是如今天這般無言的結局!
輕輕合眼,斂盡眸中所有心緒……
嚴清琴醫術果然高明,齊常這些皮外傷,只是稍加診治,便已無大礙,雲落與嚴蕭仔細詢問了齊常,齊常如今說起,仍是滿腹怨氣,原來齊常乃是青南王手下頂尖劍客,青南王之子劉遷向好舞刀弄劍,定要與齊常過招,齊常早聞劉遷好劍喜刀,不敢怠慢,卻不想不過是花架子,一個失手,將劉遷刺傷,丟了顏面,齊常心知劉遷定然攜怨報復,遂請命參軍,不想劉遷從中挑唆,青南王竟將齊常趕出了門,齊常氣憤不過卻也無法,誰知劉遷仍不肯放過他,派了淮南精銳殺手,一路追殺齊常,齊常敵不過深受重傷,一路來到京城,幸得嚴蕭所救,這才保住性命。
雲落聞罷,秀眉微蹙,疑惑道:「那麼少俠在昏迷之時,曾言謀反,又是……」
雲落言猶未休,齊常目光便如箭般射來,眉間儘是警惕,嚴蕭忙道:「雷兄儘管說來,這……乃陛下寵妃楊夫人。」
聲音略略低沉,齊常凝眉望向雲落,反倒疑問:「齊常聽聞承永宮大火,楊夫人已然殞命,怎麼……」
嚴蕭垂首,沉聲道:「這說來話長。」
雲落抬眸,從容道:「少俠所言謀反究竟是從何說來?」
齊常這才道:「我本也是不知,只是被逐出淮南,遇著劉嘉極是寵信的心腹伍被,臨行伍被對我言,若能到得京城,定要想法面見陛下,對陛下言,青南王意欲謀反!誰知我這一路被人追殺,差點就丟了性命。好在遇到了嚴兄,齊常在此,多謝!」
嚴蕭還禮,雲落卻緩緩起身,轉還至窗邊舉首而望,湛藍天空,碧雲似洗,卻自眼裡漂浮過一縷冷光:「若要少俠進宮說明一切,少俠可願嗎?」
齊常起身,身體有微微晃動,口吻卻是堅然:「齊常性命乃嚴兄與夫人所救,但憑夫人吩咐。」
雲落手指緊緊一握,窗邊細枝春蘭一瞬斷裂,發出枝丫嗤的一聲,未待雲落言語,嚴蕭便已然明白,憂慮道:「可如今夫人若要回宮,只恐怕……」
「大哥不必說了。」雲落纖指微抬,止住嚴蕭話語:「雲落心裡有數!」
滿室熏香繚繞,溫暖異常,嚴清琴目光默默掃視三人,卻見三人面色如冰沉冷……
夜空深遠,曠野寧靜,曳流湧動的月空星辰,籠罩寂靜皇宮。
甘露宮夜露微凝,燈火光明,女子鶯鶯笑語,自宮室中暗暗生動。
「妹妹,你究竟用了何法?竟令那賤人身上愈發豐碩了,聽說……」女子麗眸微轉,唇抹淡笑:「聽說她那腰身已是摟抱不過了,這陛下啊,也許久未曾臨幸過她,縱是對妍公主再是上心,也沒用了!」
身邊女子亦是一笑:「能為皇后分憂便是,這法子,妹妹也是自旁處聽來的,將農家為豬催肥藥物摻在她每日飯食中,哼,這再不出一月,怕是那賤人連人都不要見了!」
皇后笑彎眉眼,驚奇道:「真不愧是懷蕾翁主!妹妹可真真費心了,這要姐姐如何謝你?」
劉懷蕾執起桌上香茶,淺淺呷上一口:「只要姐姐記在心裡便好,妹妹便感激不盡了。」
皇后側眉一挑,到著有用意:「哦?只是如此?」
劉懷蕾只是低眉,面色並無分毫牽動:「那姐姐道如何呢?」
皇后垂下眼,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