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岳點頭,望著黛鳶絕美容顏,卻一時無語,黛鳶看他一忽,轉身欲去,李岳這才復又追上身去:「小姐。」
黛鳶轉眸,目中凝了絲薄怒:「閣下可有事嗎?又為何不說話?存心戲弄於我嗎?」
李岳慌忙搖首:「不是,只是……只是想問小姐……想問您……」
「身家何處?芳名如何?」黛鳶打斷李岳,語聲清冷:「宵小之輩!」
李岳一怔,黛鳶正見雲落欲走上馬車,趕忙叫住:「楊夫人稍候。」
雲落回首,只見黛鳶輕步跑來,身後還立著茫然不知所措的李岳,黛鳶跑近身道:「夫人可否送我一程?」
雲落望李岳一眼,卻笑道:「我懷著身孕,實是累了,便就近路回宮,但你一個女子,怕也是路上不便……」
說著,便向李岳招呼:「李岳,便勞煩你,替我送黛鳶小姐一程如何?」
李岳大喜道:「李岳遵命。」
雖無他言,雲落卻能看到李岳眼中的感激之色,遂衝他微微一笑,轉身上車,餘光掃過黛鳶的臉,亦有矛盾的糾結,合上車簾,雲落卻感慨然,黛鳶啊黛鳶,無論你有何苦衷,幸福都切不可輕易放手,否則便再難尋回……
便如我與冷明刀、與……嚴蕭!
我已再不會回頭、再不會了……
雲落回到宮中,天已大晚,劉浚果然仍在居中等她,手持書卷,凝眉思索,雲落正見葉桑端茶上去,忙攔下了,並未叫葉桑稟報。
茶盞放在桌案之上,劉浚極是專注,並未留意何人端來,只持了茶杯輕抿,目不離卷,雲落望著明亮燈燭下,天子冷卻堅俊的臉廓,不覺有些癡愣,心下一陣迷惘,倘若當初先是遇著了他,自己又會不會早已真心相許,生死不懼……
想著,竟有一聲歎息,劉浚這才驚覺,舉首望去:「雲落?」
低眼望一望紅木托盤與明光流螢的茶盞,眼神柔情幾縷,緩緩站起身來,擁過身旁女子,輕輕撫摸她凸隆的小腹:「何時回來?」
雲落輕笑:「才剛剛。」
劉浚點頭,這才注意到她著了彩織裙裝,更精心描畫了,珠光明映絕色容顏,更添一抹仙靈,看慣了清妝淡服的她,如此濃艷裝扮,卻不想更加美得迫人眼眸:「你終是自願穿上了這身織錦。」
雲落抬眸,與天子目光脈然相對,那幽冷寒眸中,流膩不常透露的溫色,不!在自己面前,似乎早已透露了太多、太多次:「往後但凡陛下賞賜,雲落皆會珍之重之,再不會……有負陛下情意!」
情切真摯的眼神,柔而肯定的語聲,令劉浚心內翻騰如浪暖流,激動薄唇覆上雲落嬌唇,火熱纏綿複雜的情致,糾纏啃噬著彼此曾經深深的芥蒂……
「陛下……」雲落靠在劉浚溫暖胸膛上,適才一陣激烈擁吻,仍使劉浚心口起伏,劉浚只輕輕應了一聲,便聽雲落繼續道:「陛下覺得黛鳶如何?」
劉浚呼吸明顯一滯,起伏心跳亦似乎有片刻停歇,須臾方道:「也算是絕色美人,只是孤冷了些,少了女子的柔媚。」
雲落舉眸:「陛下不喜歡嗎?」
那眼似笑非笑,那唇似動而非,劉浚戲謔道:「不喜歡又如何?喜歡又如何?」
雲落淡笑:「不喜歡便不如成全了下屬,李岳自那日與陛下同去公主府便一直念念不忘黛鳶!」
劉浚暗暗垂下眼眸,漫不經心中猶有一分嚴肅:「那麼……喜歡又如何?」
「喜歡……」雲落低聲重複,卻一時無言,怔怔望著劉浚低垂的眼眸,劉浚見她不語,抬首看去,只見美人彎眉凝蹙,素淨水眸蕩漾一泓清瀾,淡淡淒楚的神情,卻令劉浚朗聲一笑:「若是朕喜歡,那日便帶回宮中的便是她了。」
雲落這才意識他有意為之,嬌嗔道:「陛下如今納她也不晚啊。」
劉浚漸漸斂住笑意,正色道:「雲落,李岳的事,朕怎會不知?姐姐和李岳都曾與朕言及,只是……」
擁著雲落的手,緩緩下落,轉身望向窗外一輪清月,輕輕歎息,卻不再言語……
雲落一怔,望著劉浚高俊背影,明光燭火搖曳在月光裡,那背影……卻為何愈顯孤寂……
他的心裡,似乎隱著許多許多的無奈、欲言又止……
暮色收盡,已是濃黑的天際,黛鳶一路慢行,卻不言語,無論李岳說起任何事,她都只作不聞,直至走到侯府門前,方才低聲道:「李公子請回,黛鳶到了。」
李岳抬眼看去,瑩白月光下,華麗府第佇立夜色深芒,雕欄玉柱、恢宏氣魄,猶自奪了夜的靡華。
李岳顫然回首,驚懼的望向黛鳶,目光斂盡月光星色:「你……你是……」
黛鳶寂然一笑,卻並非對向李岳,默默凝視著奢華府第的眼,光影迷離:「不錯。」
語畢,蓮步微移,冷聲道:「日後,便不要再執著於我,而枉負了光陰。」
黛鳶並未回身,纖麗背影孤沒在沉暮中,皎潔月色平添一抹哀涼:「我……不值得。」
夜霧逐漸隱沒了背影,李岳只怔怔望著,猶在驚異中未能掙脫,她——自己尋了這麼久、念了這麼久的女子,竟會是……國舅府之人!許便就是田豫的女兒,國舅千金吧……
可本應是高傲囂桀的女子,卻為何只有冷寂孤獨留在眉目之間?
經了昨日,雲落甚是疑惑,為何談及黛鳶,無論是誰皆有難以述說的隱澀?即使是萬聖至尊的劉浚,即使……是黛鳶自己!
一早劉浚上朝,雲落便傳了嚴蕭來,想嚴蕭往來於宮內外多年,定是對些傳言之事有所聽聞,嚴蕭依舊英武的眉眼,卻謙恭的站著,雲落安坐在荷池一邊,看碧水流波,清暖晨陽篩落金光燦燦,跳躍的金光,簇擁碧色撩人……
雲落望著滿池荷碧,語聲只是淡淡:「嚴大人在宮中多年,對於宮中人流往來自是熟悉,雲落到想向大人請教一人,未知可還方便?」
淡極至陌生的口吻,素來二人已是慣常,嚴蕭恭敬道:「娘娘吩咐便是。」
雲落垂首,淡淡語聲浮起莫名刺探:「嚴大人可知國舅千金,黛鳶小姐?」
嚴蕭一驚,果然面露難色,雲落側眸瞥見,更感惑然,何以連嚴蕭都是這樣的神情?黛鳶,究竟除去多舛的身世,還有何不可告人的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