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岳一旁望著,亦感震驚,想平日裡公主高潔清傲、冷靜聰睿,如此這樣的失態,他卻從未見過!
公主緩緩坐在床榻邊緣,一滴淚,終於垂首間,滑落眼底,亦未做絲毫掩飾……
李岳更加驚詫,望一眼奄奄一息的楊詢,想要從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公主……」
「吩咐備車!」不及李岳開口,平西公主卻倏然站起身來,眼中明波突如黃昏凝血的冷霞,回身望向李岳:「本公主要進宮!定要……為詢兒討回個公道!」
一聲流狠悲淒,凝結的狠意,在眼中灼灼升騰!
七月煙霞,如火燃燒,紫氣流連、紅窗描繡!
水沐居清秀風景,玉樹扶搖臨風,木槿花零落飄飛的粉紅抖落香枝,如雪香雨、紛繁跌落!
劉浚常見雲落獨坐在荷塘邊暗暗凝神,便在此處安置雕欄屏翠、圓桌躺椅,鋪就滑軟的名貴織料,美人嬌軀橫陳,執扇觀花,自己則舉杯淺酌,斜倚在美人身邊,香風陣陣、沁人心脾……
劉浚輕輕撫摸雲落凸隆的小腹,微微含笑,雲落亦感到近些日來難有的安寧舒適,如此這般的幽淡日子,不知已與自己相隔多久……
一瓣花落,漂浮在碧玉茶杯中,淡淡琥珀色的茶水,只餘幾片香葉,和這一點落花的情韻!
雲落望著,突感悵然:「陛下,這荷塘若是花殘葉敗了,陛下可還願同雲落於這荷塘邊酌酒觀花?」
劉浚摟住懷中女子,眼裡微度淡淡柔光:「這花敗了,水仍碧好,只要雲落喜歡,便是荷塘枯萎,水亦乾涸,朕……也願同賞!」
雲落心瀾微漾,如此動人的情語綿綿,怎不令人動容?
墨色美睫翩翩飛動,舉眸凝望君王的眼,那眼亦是深深的望著自己,幽遠深邃、柔情萬縷:「雲落,你知道嗎?你是朕第一個以心相待的女人!」
以心相待!雲落略微一怔,須臾,方溫言道:「陛下當年『金屋藏嬌』的誓言,至今猶被人傳頌,雲落可不敢當這第一呢!」
責中有嬌,嬌中有責,劉浚聞言更令臉色如沐春風,俊薄的唇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傾絕天下的笑紋,深深凝望下,雲落竟不覺心神大亂,心跳莫名,不禁低下了頭去……
劉浚輕輕抬起她的秀臉,真是足傾天下的絕世美色,呼吸漸近,涼薄的唇,輕輕印在了嬌香溫軟的唇瓣上,如蜻蜓點水,只淺淺一下:「『金屋藏嬌』不過是幾時的戲言罷了!」劉浚目光無比專註:「若說感情,曾經有過,亦只不過是自小的姐弟情意,卻也早已在多年勾心鬥角中消失殆盡了!而你……」
劉浚眼神柔情中更有一分堅韌:「而你卻是令朕第一個心動,第一個……用心對待的女人,僅僅是朕心儀的女人,而全無其他!」
「陛下!」雲落心中感動,絲毫不懷疑他此時的真誠,想他自小生在帝王家,亦有許多無奈和身不由己吧?
百感交集,卻欲言又止,眼前男人,英武冷傲、坐擁天下,絕俊風流的臉孔下,一顆堅而清冷的心……
他……會是真的嗎?
雲落盈盈凝望這劉浚脈脈雙眸,不禁神往……
陛下,但願……你是真的!
正是一派濃情流膩間,葉桑匆匆走進荷塘邊,低聲道:「陛下,娘娘,平西公主求見。」
「公主?」雲落倒是驚喜,坐起身來,企盼的望向劉浚。
修長的指捋起雲落輕軟雲絲,劉浚淺淺一笑:「好!速請公主來見!」
話音才落,不及葉桑跑去通報,平西公主輕裙飄漾,步履如風,已然走到荷塘邊側,臉色凝重,目光有如寒劍!
劉浚斜倚著躺椅,並未回頭,只是玩弄著雲落輕垂的秀髮,眼神含情,可雲落卻已然坐直身體,望見公主如此神情,心中不免一緊:「公主……」
公主甩袖怒道:「真枉你二人還有此閒情雅致!」
劉浚手指停動,纏繞雲落秀髮的指微微發緊,俊眉凝結:「皇姐話裡有話,這是怎麼了?」
說著,亦坐起身來,轉眸望向公主冰冷側影:「何人敢惹得我皇姐這般惱怒?葉桑,還不給公主奉茶!」
公主一揮手:「不必了!本公主呆不長,只說兩句便走!」
劉浚安撫的拍拍雲落,緩緩站起身來:「好,好,皇姐儘管說便是!」
公主轉身而望,目光仍舊嚴峻:「陛下,雲落與你,也算是本公主成全,然你二人情意款款之時,便沒有想過其他人的安危嗎?」
劉浚神情一冷,知姐姐定有所指,忙道:「可是有人為難了皇姐?」
公主冷冷一哼,望一眼依身在劉浚身邊,茫然凝眉的雲落,方道:「量誰也還沒那個膽子!」
劉浚順著公主望過去,定凝在雲落臉上,隨而笑道:「皇姐多慮了,這水沐居朕已令嚴蕭嚴加保護,必不會有事!」
「必不會有事?」公主斂住眸色:「那是自然,如今誰不知水沐居乃皇家興盛之地,誰敢造次?只是可憐了這水沐居外,我那公主府中,楊夫人的弟弟,不知可還有人惦著!」
「詢兒!」雲落大驚,身子不禁微微後仰:「公主,詢兒怎麼了?」
公主雖是言語嘲諷,卻實則一片關情,見雲落驚惶,亦不禁泫然:「詢兒遭人圍殺,命在……旦夕!」
「什麼……」雲落淚水頃刻飄零,全身俱是一軟,劉浚忙伸手扶住,厲色望向姐姐:「是誰下手?」
公主輕泣一聲:「這還用說?想詢兒在我府中,只是一小小家奴,又性情純良溫善,能得罪了誰呢?那些殺手招招要命,便欲置詢兒於死地,還能……是衝著誰!」
劉浚身子一震,俊冷臉孔隨即籠罩萬丈陰雲,更感森然:「豈有此理!」
公主見狀,亦忙正色道:「便是以往,陛下對她們一再隱忍,一再縱容,方釀成如今大禍,若是詢兒有個萬一……」
公主言語頓住,轉眸望一眼雲落:「雲落,她便能心安了嗎?」
聲音逐漸細微,雲落亦哽咽道:「陛下,請准許雲落前去探望。」
劉浚眉心緊緊糾蹙,雙手成拳,原就幽不見底的深眸,更如烏雲遮避:「嚴蕭!」
沉怒的一聲吩咐,時刻侍候在外的嚴蕭,立忙跑進,跪下身去,劉浚俊眉一立,森然道:「護送楊夫人及公主出宮,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