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姐的心意……本王心領了。隨後我自會品嚐,小姐無需如此掛心。」
小七以為她是因為自己沒有喝到她的茶才感到失落萬分,因此通情達理的安慰,並微笑著做出承諾。然而一轉眸卻倏忽從窗欞瞥見王府裡已經霎時一片燈火通明,一排排的燈籠正在發出橘黃色的暖光,把夜色下的濃密樹葉都照耀的晶瑩透亮,他心情一陣激盪,再無心耽擱的立即抬腳,轉身便朝外走去,還一邊出言道:
「看來小牧子已經準備妥當了,我這就去迎接九弟!」
小七甩手出門,而被孤單單留下的李環兒卻愣怔一片。她決不敢隨意走動,也不忍。因為這是王爺的寢殿,四周皆有重兵把守,她不可能隨便進出隨便帶走任何東西;更何況,她也不確定要不要帶走——今日的目的還沒有達成,但是……眼下突然出了這等變故,究竟該怎麼辦呢?
……
這邊廂小七走出了殿外,才發覺小牧子仍舊命人在忙活,似乎還沒有完全佈置完畢,但是此刻,眾人皆已經聽到了府門外的重重馬蹄聲,「踏踏踏」的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而後,終於,又一聲高唱響起——
「九殿下到——」
府門早已大開,便見夜色下的承璟王府燈影搖曳,一隊騎兵正順著官道奔赴前來,而為首一人黑衣黑冠,胯下駿馬最是神駿,蹄聲得得,不多時便趕至台前石階下,然後見眾將紛紛下馬,他亦蕭然下馬,三兩步跨上台階,仰首高喚一聲——
「七哥!」
還不等小七迎上前去,東陵煜璃便眼尖心急的率先衝向了他,並且依禮參拜,單膝跪地拱手相向。
「我當是誰,原來是九弟到了!哈哈哈——」
小七見了他果然心情大好,也連忙上前將他拉起,緊接著四周便響起了眾人的參拜聲,此起彼伏。然被宣令起身後,東陵煜璟便拍打著東陵煜璃的肩膀忍不住興奮的感歎:
「多日不見果然大有長進,似乎頗有大將之風了!」
眼前的人,身高已和他差不了幾許,寬大的披風下原本纖瘦的身形已不見端倪,取而代之的是些許寬厚的胸懷;而印象中那稚嫩卻唯美到極致的臉龐,如今竟多了幾分剛毅的線條,薄唇翕合間,尊貴的氣度張揚無限,應和著那明睿的眼光,讓他恍然意識到,這似乎再也不是那個只會跟在他身後的小屁孩兒了!他的九弟,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歷練,果然成長不少!
「——哈哈!謝七哥盛讚了!弟弟我頗以為是!」
無論如何改變,東陵煜璃頑皮的性子是不會丟的,拱手一禮欣然接受了他的稱讚。小七也不以為然,只哈哈笑著朝他搖頭。
兄弟倆一向情深,更因前些日子老弟才幫了他的大忙,把個他的小女人給找到了,因此,小七顯得格外慇勤,連忙把他招進屋子裡敘話。
而正在內廳一籌莫展等待著的李環兒,此刻簡直被折磨的焦頭爛額,甚至心急如焚,思來想去卻仍舊是不得要領。躊躇著倘若錯過了今天,那麼王爺又多了九殿下這個幫手,豈不更加如虎添翼?案子能更快的解決不說,到那時,她的這些個小伎倆,恐怕也更難有行使的可能了……無助的搓動著雙手,就這麼焦灼的來回走動間,兩個人已經進入了內廳——
小牧子同吳公公侍立在側,另有兩名婢女接下了九皇子的披風恭敬的站在一旁,而在這等情形之下,無計可施的李環兒只得默默的退守在一角,思忖著無論如何盡量的不被注意到為好!
「——你怎麼徹夜趕來了?」
待得兩人上座,東陵煜璟便忍不住向老弟提問。要知道自己的求援信可是剛寫去沒兩天啊!想想光是準備的時間恐怕都不夠吧!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自己可愛的老弟。
「——呵呵,收到你的信,便馬不停蹄的趕來了。」
東陵煜璃淡淡一笑,極其灑脫的回道。但是眼光卻沒有再完全停留在他臉上,而是有了些許散亂的跳動。
其實,說起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擔憂兄長的處境、關心七哥的吩咐是一,但是這個理由還並不足以讓他如此積極——還有另一層的原因,也許就是,腦海裡時常閃過的那道倩影吧!自從她走後,他的生活就變得一團糟,似乎第一次嘗到了失落與寂寞的滋味。獨自一人守著那空蕩蕩的行宮,總是回憶起她曾在的日子,那些與他吵嘴的美妙光景……然而一想到那樣短暫的時刻就要成為自己這一生當中最難忘的記憶,他不甘的同時甚至生出些許痛恨:為什麼他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為什麼他連爭取的資格都沒有?為什麼想要的人偏偏會是她?!又是為什麼,七哥要先他一步進駐她的心靈?這一生,難道真的就此無緣了嗎?自己真的就只能夠選擇忘記?然而,有些東西是想忘就是可以忘卻的嗎?她走了已有十多天了,其結果,她依然沒從自己的記憶中消失,甚至反而愈發清晰與刺痛——簡直讓人憤怒又傷心!
「——哦。如此,便先歇息下吧!」
看出他的表情有些鬆懈,小七體諒他一路車馬勞頓,便務實建議,同時吩咐小牧子先去佈置。而這突如其來的境況,也自然讓兩人將李環兒忘在了腦後,完全忽視了存在。
「多謝七哥關心了,無甚大礙。」
東陵煜璃感動於老哥的關懷,因此摒棄愁緒,重新打起精神轉而問道:
「嗯……這是什麼茶?聞起來很是馥郁啊!」
此刻兩人正對坐的几案上,正穩穩的擺放著方才李環兒倒給小七的茶水,而那茶裡所飄散出來的異樣的馨香,引起了小九嗅覺神經的注意,因此不自覺的拿起,隨意賞玩著,順便拿這個當話茬跟老哥閒聊。
「哦,一時竟忘了這是何時放的了。許是有安神補腦之用的。」
小七有些記憶大條,但當他想起朝角落裡的李環兒投去無心一瞥時,眼角的餘光同時又注意到小九同志此刻——已經把那杯茶遞向了唇邊進而咕咚咕咚飲下了!
殊不知小九因為行路匆忙,一整天騎著馬披星戴月的,這時候當然口乾舌燥,因此拿起茶水就喝了,而小七也沒有在意,只無奈的笑笑,又體貼的吩咐侍女奉新茶上來,以解他老弟的疾渴。
而一旁的李環兒眼睜睜的看著,張大口想要出聲阻止,卻已經晚了——小九同學早已把它一飲而盡,之後甚至還意猶未盡的讚歎一聲:
「果然是好茶!唇齒留香啊!」
這一刻李環兒整個人已完全冰凍住了,驚愣一片。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事實:完了,春藥,被九皇子給喝下了!
那壺茶裡面,是已經被她下了阿秀找來的催情春藥啊!
可是,她的表情動作誰也沒有注意到,那邊兩人愉悅的暢談仍在火熱進行中。
「——七哥,這下好似真的有些累了。」
也許是藥效陡然發作,小九以手撫額實話實說。而待東陵煜璟正要應答之時,門外竟突然閃進一人,小牧子面色凜然的上前稟報:
「王爺,情況不妙!夏副將派人來報,左堂毅,被殺了!」
「什麼?!」
小七聽罷拍案而起,連一旁的小九都忍不住仰起了腦袋雙目圓瞪,顯然是吃驚不小。
「什麼時候的事情?!又是何人做的手腳?!」
此刻他已經立起進而走到了小牧子面前,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震驚,因為,這的確不是一件小事啊!在如此時刻,更是……極不妙的情況!
「具體情形未知,夏副將只道請王爺立即前去。」
小牧子亦是滿頭大汗,雙目焦灼。
「好,我此刻便去!」
東陵煜璟不再猶豫,就要抬腳往外走去,卻被身後一人伸手攔住——
「七哥,我同你一起去。」
東陵煜璃也已經深知大事不妙,因此勉強支撐起疲憊的身軀,主動請纓。
東陵煜璟抬眼看他一臉憔悴的樣子,心下不忍,皺了眉拍拍他的肩膀道:
「你一路辛苦,需早些休息,更何況,此情此景,抑或許是那些人使出的調虎離山之計,哼!我豈能輕易如其所願?!」
他眼光一冷,轉而定定的望著他道:
「且,汐兒還在這裡,你留守府內,我也好放心。」
說完,便轉身離開,再不猶豫。而東陵煜璃感受到他離去所帶來的冷風,心下一陣涼意,然而卻又有一絲糾結——想到李辰汐,略微苦笑,不再堅持。
因著東陵煜璟的突然離去,一時間大殿內的人流有了些許的動盪,小牧子命人去備馬整頓,而幾名侍婢也奔走著去做自己應做的事情。一旁眼尖的李環兒,也趁著這個空擋悄悄的遛了下去,卻在閃出房門的同時,戰戰兢兢的抬眼,不放心的朝剛剛喝過那茶的東陵煜璃望去,然而卻被東陵煜璃發覺,嚇得她一身冷汗,連忙轉眸逃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