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紅日昇起,天已大亮,但學校正值寒假,那也無處可去,陸幸眼望四周,只覺從未有一刻的孤單勝過此時——在裡社時雖說凶險萬端,那畢竟有目的在身,不像此刻的空虛寂寞。
他一個人上街充了話費,呆呆坐到快餐廳中,心道:「以我的功夫,想來三年後仍與織田先生相差極遠——但我只要用功,他該能看得出來,應該也不會怪責於我。凌瑞琪反正走了,他難道會把我扣在日本逼我練功?」想到此處甚覺好笑,哈哈地笑出聲來。
此時手機響起,陸幸接起一聽卻是劉靜。「陸幸,我以後不能叫你師父了。」
陸幸一怔道:「為什麼?」
劉靜那頭笑道:「因為你奶奶剛收我為徒了啊。」陸幸「哦」地一聲,心道難道以後我要喊你師叔不成?劉靜又道:「昨日我回家被爸媽一頓訓斥,還好你奶奶……不,此刻該叫師父了闖進家來為我說話,她一腳踹碎門板,嚇得我爸爸氣也不敢出。」
陸幸此時心中鬱鬱,也沒笑出聲來。劉靜又道:「小林,蘇幕遮張橫槓他們聽說你平安無事,都說哪日一起和師娘出來聚餐呢。」她將「師娘」二字咬得甚重,「對了,小林是你的弟子,但你此刻比我矮了一輩,他可不開心得很,說以後要叫我『師祖』了,那可大大不妥。」
陸幸「嗯」地一聲,心想你們的「師娘」早已去了國外啦,心中更覺鬱悶,劉靜見他反應冷淡,不由問道:「你怎麼啦?」陸幸淡淡應付了幾句,便即掛了電話。
他一個人行在街頭,本是百無聊賴,猛地心中一動,想起高進二人身受槍傷,不知此刻更在何處,他雖打不定主意是否幫忙,但心中牽掛,覺得還是前去一看為好。哪知回到昨夜巷中,只見地上一灘血跡,二人早已不知去向。
陸幸吃了一驚:「高進武功已被莫小恩廢了,另外那年輕人看來武功也弱,這般受了槍傷,又能去得多遠?可莫要出了什麼事才好——」猛聽身後有人道:「陸兄,又見面了。」
陸幸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口罩男子立在身後,陸幸只覺他聲音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他是誰。那男子伸手撩去口罩,對他微微一笑,陸幸驚道:「織田秀信!」
這男子一手戴了手套,正是織田秀信。陸幸後退一步,神色戒備,織田秀信笑道:「放心,我這隻手被隨雲公子穿了,一時也沒法和你動手。」
陸幸道:「你居然逃了出來!」
昨日地下城被特種部隊攻入,想是軍中別有目的,因此在報道中並未明說有多少人落網,但那火力封鎖嚴密已極,便是自己一行——若無慕容墨月指點,能否逃出也難說得很。按說裡社除了幾個武藝高強的CEO外,該是無一人能漏得出去,而織田秀信武功廢了大半,竟還能逃逸至此,實是不可思議。
織田秀信笑道:「不錯,總算命大,今後還請多多關照了。」陸幸道:「凌瑞琪已走,你莫要癡心妄想了。」織田秀信道:「別緊張,我說了我一時無法動手,只是與你打聲招呼罷了。」
「等等!」陸幸猛地心中一動,「你就在這附近的話……那這裡兩個人,是不是你帶走了?」
織田秀信道:「哦,你是說這兩個社中餘孽麼?其中一個是統領級別,我看他傷重難治,活著也痛苦,隨手就料理了。另一個嘛,我想他雖還有救,但這輩子也就毀了,還是陪統領一起的好。」
陸幸怒道:「你殺了他們!他們和你無冤無仇,你何以下此毒手?」織田秀信道:「無冤無仇?高進那廝要你傳話墨三千留神我,這算是無冤無仇?」陸幸恍然道:「因此你便報復他?」
織田秀信笑道:「我沒這麼小心眼,但昨夜他見我在側,便要出聲對你示警——我沒法子,只好就順手——不過昨夜可熱鬧了,天下第一高手就在宅中,當著他面……我……我暫時也不想見他老人家。」
陸幸又驚又怒,心想原來昨夜你便潛伏宅邊,伺機對凌瑞琪不利,若非織田先生恰好來到,凌瑞琪凶多吉少,想到此處不由暗呼僥倖,隨即心中痛悔:「我對高進見死不救,他卻顧全江湖義氣……唉,我對不起他!」
織田秀信道:「兩個小人物,你也為此著意?」說著合上口罩,對他揮了揮手,轉身去得遠了。
織田秀信一襲風衣,穿得甚是尋常,冬春之交正值流感多發,街上行人戴口罩的原有不少,自也無人以他為異,陸幸心想這人罪行纍纍,是否該當報警捉他?但又想憑著地方警力,對上他絕無幸理,倒還不如自己出手了,忽地想起厲驚門來,一時又有些不忍:「逝者已矣,他畢竟是厲驚門的生父,是織田先生的兒子,若是他以後不做惡事,我也不必趕盡殺絕。」
其實以他此時武功,便真想趕盡殺絕,也難奈何織田秀信。他用出伏羲問卦劍來雖可暫時匹敵執掌級別,但畢竟剛到練氣還神不久,真實修為實戰經驗都相差極遠,碰上慕容墨月與他公平對決還好,遇上織田秀信這等狡獪角色,難免大大吃虧。
陸幸瞧著地上血跡,心想若是無人報警,一會兒清潔工過來只當是雞血鴨血,這般清掃過去,二人便算是白死了,心中好生難過,想起昨夜高進那句「有人處便是江湖,你怎麼退出」來,不由歎了口氣。
此時手機響起,那是一條短信,陸幸心道:「是凌瑞琪上飛機了麼?」打開一看卻是小藍。他心裡好生失望,猛地想起那時他滿心等待小藍短信,卻收到凌瑞琪的短信——那時與此刻何曾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