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幸搖了搖頭,緩緩舉起斷劍。
慕容墨月微微一笑,喘息道:「陸幸,我很羨慕你……你的家族很乾淨,你的家人也沒有逼你。」說著一聲清嘯,刀意自三個方位湧至,陸幸心中一痛,伸手按住小腹傷口,揮劍擋架,慕容墨月身子一震,陸幸退了數步。
韓凝在心裡喊聲「傻子」,卻知任慕容墨月這般自行倒下,便她自己也不會心安。只見得刀勁飛舞、劍氣縱橫,陸幸手中劍只剩半截,全面落下下風,但他問卦劍變幻無方,卻每每於間不容髮之際保住退路。韓凝看得心中一亮:「耽擱了這許多時候,慕容墨月的捨神已然效用下降,但即便如此,還是煉神還虛初階的實力——但若陸幸能支持些時候,慕容墨月便要氣竭!咦……」
卻見陸幸腳步沉凝,並不與慕容墨月來去游鬥,而是與他一招一式地對拆,竟不是在等慕容墨月氣力消耗,而是憑一己真力與之對耗,韓凝吃了一驚:「他這是在做什麼?這麼打哪裡會有勝算?」眼見慕容墨月一刀斜劈手法已慢,陸幸小腹雖傷,但不礙「過庭步」施展,一錯身便可讓開,豈料他卻不閃不避,回劍搶攻,二人刀劍一錯,半空中「噹」地相交。
便在這刀劍凝滯的片刻,陸幸道:「慕容先生,便非要用驚天譜不可?這等事,你若去試試……」慕容墨月打斷他道:「我試過,我自然試過!正因為我試了,才害得……」他說到此處一聲大喝,生生將陸幸長劍磕開,又一刀猛劈而至,這一刀來得極快,陸幸不及循卦位應對,猛然間神絡真氣發生,右手長劍自行擋在身前,那正是「伏羲問卦劍」的一變!慕容墨月猝不及防,「啊」地一聲,肩胛被他一劍洞穿。
「你這反應……你也是煉神還虛?」
陸幸搖頭道:「我不知道,但若煉神還虛乃是勁在意先,那麼我有時確能做到,但我也不知怎麼回事。慕容先生,你捨神效用將盡,此刻肩胛又被我洞穿,只怕使不得刀……」慕容墨月道:「我卻不能認輸!」陸幸道:「我並非要你認輸,憑著武功我勝不了你,剛才那一劍我自己都是莫名其妙,那也是不算數的。我之所以和你硬碰硬地拆招,只是有一言相告……也唯有如此,你才聽得進去。」
慕容墨月怔道:「什麼話?」
陸幸低下頭去,看了石床上少女一眼,說道:「陸幸自小父母不在身邊,也不知慕容兄所受到的壓力,更不知什麼家族是什麼。但聽了慕容兄一席話,陸幸卻想,家族——那列祖列宗的牌位並非只為了榮耀存在。我們常說『祖宗保佑』,那是希望能受到先人們的庇佑!因此陸幸常想,家族存在的意義,應該是保護我們這些家裡的人,對不對?」
慕容墨月身子一震,隨著他目光回頭,怔怔凝視著少女,只聽陸幸續道:「因此在我看來,家族應該是能帶給家裡人幸福,那才叫做家族吧?可是慕容兄,你也好,令妹也好,卻並不幸福。這也就罷了,為了你們一己榮耀,你卻還做了傷害旁人的事,小紅、我、還有凌瑞琪,這是不對的。」
他此時身形靜止,韓凝得能看清他嘴型,細細想他話語,只覺這道理雖說質樸,卻別有一番深意,卻聽幾個孩子道:「慕容叔叔,這位大哥哥說得沒有錯啊。」
慕容墨月一聲長嘯,低聲道:「可我已不能回頭,勝也罷、敗也罷,你再接我一劍,我們就此分出勝負。」
陸幸道:「好。」卻拋去了手中斷劍。
慕容墨月微微一笑,眼中露出淒然之色:「可我卻放不下。」長刀一立,週身真氣凝聚起來,他此時距離石床雖遠,但煉神還虛境界的內功全力催動,卻激得那少女髮絲不住吹拂。陸幸道:「其實我也是如此,甚至我想織田家那位要與我一戰的對手,或許也是放不下的,武林已離我們太遠,只是……」
慕容墨月閉上眼去,身子驀地向前衝來,長刀豎在身前直刺,卻已非刀法,而與劍術無異——陸幸心中一動:「他這是要拼卻一切,和我比試內力!」慕容墨月一刀戳至,來得極快,陸幸當即奮起全力,雙掌合起,夾住他刀身,二人內力一撞,身子都是一震。
韓凝一驚,心想單以內力深厚而論,此時煉神還虛境界的慕容墨月當然遠勝陸幸,縱然他此時損耗仍多,仍要在陸幸之上,怎地陸幸卻還硬接?卻見陸幸口唇微動,說道:「慕容先生,試著再努力一次吧!」臉上汗水涔涔而落,顯已受不住對手深厚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