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剛才為自己輸送內力的人是她。陸幸一呆之下,當即放開了韓凝身子,道:「對不起……」只覺自己聲音嘶啞之極,說出話來也是有氣無力,週身火熱異常,顯然毒素尚未清除。
陸幸向旁一看,只見河流邊上依著八卦方位,卻有幾十枝蠟燭插在土中,蠟燭顏色都甚是古怪,不知以何物製成,又是用作何用。蠟燭之外尚有不少奇異草藥,三五成束,橫七豎八斜置於地,看來雜亂無章,卻暗含有奇異規律。想來這便是韓青所言的「神農問藥陣」,韓凝一大上午早早來此,多半便是佈置這陣法。
低頭看時,自己是浸在河水之中,但說也奇怪,他並不感到絲毫寒冷,相反仍是炙熱難當:「韓小姐,我遲到了,真是抱歉……」
「不必說這個。」韓凝打斷他道,「我已護住你心脈,毒氣暫時不會要你性命,但有幾句話,我要先對你說清楚。」
陸幸凜然道:「韓小姐請說。」
韓凝道:「陸幸,反正你這個人性子如此,總想著大不了一死了之什麼的,整天都無所謂,是這樣子吧?」陸幸一呆,不知她何以忽出此言,卻聽韓凝續道,「據我所知,即便你不會武功,也會照樣地挺身而出那麼去做。什麼行俠仗義,打抱不平之類的事……你若當真是天下無敵後去做這些愚蠢之事,那就隨你的便吧。問題在於,你似乎對此當做是理所當然的,心安理得地為了旁人,每次被揍成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這令我很覺不快。」
陸幸怔怔地望著她,卻不知她究竟想說些什麼,唯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自己,目光中卻不露半分感情。這般毫不間斷的凝望,令陸幸也無法將目光偏開去。
「這固然是令我們這些所有行醫的人無語的事,因為你根本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在我看來……瞎操心,多管閒事,甚至是幫倒忙的事,在陸幸你做出來,往往是一副大義凜然自然而然的姿態。」
她說到此處,方才將頭轉向別處,令陸幸稍有喘息之機。
然後她歎了口氣,低聲道:「就我而言,這真是不可理解。我們行醫者只負責將人治好,至於你如何拿這副治好了的身軀再去胡鬧,最後再交給我們來治……這不是我能夠操心的事。」
韓凝就這般輕聲說來,小到潺潺溪水也沒能過了她話聲,但陸幸卻都聽在耳中。
「我說完了,選擇吧陸幸。」她最後說道。
陸幸道:「韓小姐,你說這話,是要我照顧好自己身體的意思嗎?」
「我說了,那是你自己的事。」韓凝搖頭道,「此刻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我將你體內毒素逼去,這樣可以保住你的性命,成功率是百分之一百,只是這一個月內,你的武功沒有恢復可能;第二……我冒險利用這些毒,試著打通你經脈,這樣的話,計劃還是照舊。只是你現在毒走諸穴,這成功率已不到兩成,一旦失敗,立刻毒發無救。」
她娓娓說來,目光也明澈如溪,似已料到陸幸選擇。
陸幸不假思索地道:「我選第二種,畢竟還有兩成機會。只是……韓小姐,我這麼不愛惜自己身體,你生氣麼?」
韓凝淡淡地道:「我只是個醫者,只負責盡力將人治好,世人若是不知自愛,我也無可奈何。就我自己來說,當然希望我的病人都能好好照顧自己,防患於未然。」她忽地一笑,這笑幾將整片冬意也要融化,「不過事實卻是……世人總是到了有病有痛才來找醫生的,這雖說無奈,但也是常情如此。」
她伸手一揮,身畔各色蠟燭竟一起點燃,冒出五色煙霧來,隨這燭光搖曳,河邊那三五成群的藥草株束也微微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