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公用電話前,給劉警官打去電話——其實他也知警察根本無權處理這類事件,何況劉警官所轄區域根本不包括這山村。
劉警官先還道陸幸有了凌瑞琪下落,一聽他所說情形,果然大為詫異,這若換了其他警察,誰來聽他訴說?只是劉警官為人古道熱腸,聽得甚是耐心,邊聽陸幸講述,邊發表他自己意見。
但他自也沒什麼應對良策,只說即便立案將那化工廠告上法庭,也沒證據可言;便是將他們定罪,亦無法解決村民的生計著落,他所說與傅緲不約而同,令陸幸半點無從反駁。
「這世上原有許多不平之事,但這些事,陸幸你管不了。」劉警官歎息地道,他似也頗有感觸。
他最後將一個記者的電話告訴了陸幸,說他是無能為力,但若能訴諸媒體,多半還有一線轉機,只是這化工廠既然是政府國有,牽涉自然不小,媒體會不會幫忙也未可知。
陸幸頹然掛了電話,只覺這世上許多事都不可為,猛地心中一動,想到了許多聽人說起的武俠故事,這類事若是發生在那些小說裡,那再容易解決不過了。
一個俠客飛身而出,將那化工廠的廠長教訓一頓,然後令他們分出錢來安置村民——這原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但在現實社會中,他又怎能這樣做?
凌瑞琪的安危,自己的身體,這荒村變遷,這世事倥傯,一時許多念頭湧上心頭。他真氣毒質鬱結穴道各處,此時心情激盪,登時煩惡難當,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險些要摔倒在地,忽然間身子一輕,似是被人扶住了。
來人雪膚娥眉,美目如冰,當然正是韓凝。
「你生死關頭最後要做的事,想說的話,原來都是這麼無私的。」韓凝臉上殊無笑意,語氣中卻暗含譏誚。
陸幸苦笑道:「或許我是寄望你醫術超群,根本沒想著自己會死吧。」
韓凝肅然道:「我不騙你,你明天很有可能會死。」她似全沒醫生在術前寬慰病人的自覺,還將「很有可能」四字咬得極是清楚。
陸幸愕然,正要再說什麼,韓凝忽一聲低哼,手掌輕揮,幾道烏光向暗處飛去。陸幸一怔:「你……」言語未畢,烏光落處人影閃出,小巷拐角竟是伏得有人。
那人笑道:「蒹葭門主的『宛在』果然是天下無雙的暗器。」這人竟是傅緲,既然認得韓凝身份,自也是武林中人無疑。
他是一邊說話一邊現身,因此前半句話韓凝並無法看見。「為什麼偷聽他講電話?」
傅緲道:「陸兄,在下只是對你的俠義心腸頗為留意,並無冒犯的意思,唐突之處,還請見諒。」他於自己行止有虧之事,也能微笑說來不失風度,倒似旁人錯了,而他全不在意一般。只是這溫和笑容,卻能讓人無法「不去諒解」。
「沒關係,我也沒說什麼要緊之事。」陸幸道,既然自己先前沒發現傅緲身負武功,顯然他也是高出自己兩級的練氣化神級別。
傅緲微微一笑道:「如此告辭。」
韓凝瞧著他背影,倒也沒有追究之意。
「你要做的事要說的話,就是這樣子嗎?」她轉過頭來。
陸幸道:「我並沒什麼要做的事,想說的話。」
「你那位凌小姐說的沒錯,你這人心中只有別人的事,天生就是做大俠的料。」韓凝雖這麼說,語氣中並沒稱讚之意,「回去早些休息吧,養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