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邊登時一靜,不少人發出失望的聲音,陸幸心中一動,他以為觀眾們是真心喜歡自己的,會為自己的不戰而勝感到欣喜——雖然他自己只覺得僥倖,並沒半分欣喜的念頭。
但是他此刻忽意識到,在觀眾眼裡,擂台正中的他,只是個鬥獸場中的角鬥者罷了,至多是個較強的角鬥士,如果沒有比賽,他依然不能獲得掌聲。
或許他確是代表國術擊敗了泰拳,但在這個時代裡,卻已與民族英雄的詞彙無關,至多不過,是為民族創造了一個可以狂歡的借口罷了。他分明能感到前日自己勝利之後,場邊觀眾的歡呼出於至誠,但是必須是「經過苦鬥」,才能符合眾人的審美。
不戰而勝?你要民眾的期待宣洩何處?
全場觀眾無聲地退席,陸幸心情激盪,便在這無聲裡寂然而立,直到周大揚等人前來促他離開。
只因少了談資,記者們竟也少了許多,只有一人上來問道:「陸選手,如果對手不棄權,你本來的勝算能有多少?」
一旁劉長生連使眼色,陸幸不知其意,老老實實地道:「不足一成吧。」
那記者笑了笑,又道:「陸選手,請問你對上一次你與穆巴之戰時,場邊的聚光燈突然失控一事如何看呢?」
陸幸猛吃一驚,卻又無從回答,他知這記者是懷疑到其中有鬼了,但他又無可辯解。雖說自己並沒利用那一機關作弊,畢竟那是小顧為自己安排的,聚光燈光芒褪去之後,自己便進入了全面反擊階段,旁人生疑卻也難怪。
外人不會知道限階之約,只是他們卻也感得到其中蹊蹺。
那一日沒有記者來問,是因為那日自己是「民族英雄」,盡有許多賣點,不需針對此事渲染報道;但是此時不同,自己不戰而勝,他們沒了爆料的噱頭,當然就要舊話重提。
陸幸只得道:「我沒什麼看法。」
「這便是當代的成名了。」待那記者走後,劉長生歎了口氣道,「你要好好學學應對媒體的言語……就你剛才的言語,回頭就被他們附會得面目全非。」
陸幸苦笑道:「我並沒想著成名,此次比賽之後,我就要回到學校,不會再出面了。」
劉長生笑道:「你未免太天真了,一入江湖,一輩子都是江湖人,想要退出,哪有這麼容易?」
陸幸心中一動,他從沒想過要進入江湖,但從此刻看來,有人處就有江湖,縱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個「江湖」——但都是無從退出的。
他回到宅中,凌瑞琪笑嘻嘻地便道:「恭喜陸大俠你不戰而勝,你身上散發的王霸之氣震懾敵膽,敵手望風披靡,真是令小女子佩服。」
陸幸見她笑容,不知何故,只覺心裡的不快也都消去了,他知不論旁人怎麼想,自己是如何勝的,都與凌瑞琪無關。就她而言,這笑容可說的上是發自內心。
經這一日喘息,陸幸身體好了幾分。到得次一輪比鬥之際,自恃雖說傷勢還在,但只消不遇上硬手,還能有一戰之力。
當然這個也不過自我安慰罷了,在國際階段的比鬥,只怕統統都是硬手,哪有什麼軟腳蟹?因此陸幸還是心懷忐忑地前赴場地。這一次他學得乖了,提前了兩個小時入場,讓洪日慶將勞斯萊斯直開到地下室。他自己改坐電梯直升上去,方才沒遇到什麼糾纏。
出乎他預料的是,此次的對手——說是日本國的空手道好手,竟也在全場觀眾的噓聲中遲遲未到,令自己又獲得了不戰而勝的晉級。陸幸在空空的擂台中站了良久,若說這是巧合,那自己的運氣未免太好。
只是沒誰料想得到,這不戰而勝的好運氣,接下去持續了足足四場!陸幸自入國際大賽來,除了第一場慘勝穆巴,其後數場都是輕而易舉地撿得勝利,這般一路凱歌高奏,八強四強地前行無阻,數場過去,他竟與另一位連戰連捷的選手厲驚門一起,走到了決賽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