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知已想到了邪路上去,但若不是被逼得山窮水盡,以陸幸的性子斷不會考慮這等法子。
「我若敗了,小藍的事固然沒有指望,固然她要對我大為失望……只怕……只怕那些人又要說什麼國術不如泰拳,不如他國拳種了。」陸幸心中想道,他向觀眾席望了一眼,但見得螢光棒絢爛一片,說不出地美麗動人,也不知那憤青是不是正在其中搖旗吶喊,為自己行將落敗而歡欣鼓舞。
正自沮喪時,忽聽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陸幸,你快接電話!聽到沒有?」
那是凌瑞琪的聲音,那是凌瑞琪為他設定的手機鈴聲。
陸幸上台之前,將手機連同外套放在立柱一畔,按理此時全場人聲喧熙,他該是聽不到這手機鈴聲,但不知何故,終究是聽到了。陸幸伸手摸索過去,自口袋裡取過手機,他眼前金星直冒,一時看不清屏幕顯示的來電號碼,只聽得凌瑞琪的「聲音」不住迴響。
「喂……凌瑞琪嗎?」
直播的攝像機本已對準了他,但導播見他將手機放在耳邊,不由一怔,當即就切走了畫面。在場數萬觀眾距得均遠,是以此時此刻,世上原沒一人注意到他在打電話。
「陸幸,是我。」那頭的聲音似在啜泣,「你……你不要打了,放棄吧!」
是小藍的聲音,陸幸張大了口,卻是說不出話來。
「陸幸,我在看電視,我們全寢室都在看電視!我明白了,我現在才明白你參加比賽是為了我!你說的十拿九穩的二十萬就是比賽優勝的獎金。」
霎時之間,陸幸只覺心中大慰,他本以為自己不在乎小藍知不知道,卻沒想到自己是在乎的。
全場並沒誰注意到他在打電話,攝像機的畫面也沒對準他。此刻的他,便似回到了許久以前,在每個深夜裡站在陽台,與小藍互道晚安的時刻。
「陸幸,我不要錢,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我其實可以放下面子去問王大鵬要錢的,我可以問同學借,我可以去打工,有各種各樣的方式要錢!但我不要……但我不要這樣子拿你的錢!求求你,求求你放棄吧,好不好?」
陸幸撫摸著手機,只覺心中一酸,眼中望出去更加模糊,他此刻當然已有了放棄的理由。
「小藍……現在已經沒法子放棄了。」陸幸低聲道,「我是為了我自己,為了自己而戰。」
說到此處,他吸了口氣,掛了電話,他無法再聽那聲音下去,他怕再聽下去,會更陷入那以往的沉溺。
但小藍的聲音,那帶著哭腔的關切卻令他恢復了戰鬥下去的力量。
陸幸忽翻身站起,緩步走到台中,輕輕褪去衣衫,露出了上身肌肉。觀眾們「哦」地一聲,都已靜了下來,幾個機位「嘩啦啦」向他對準過去。
陸幸相信小藍此刻也能看到自己,「即便得到你的理解,但我若不一戰到底,只怕還是會永遠遺憾的,所以我此刻不是為你,而是為了自己戰鬥,便如那時保護凌瑞琪一樣。我習武的意義,一直找不到,但是現在一點點地都明白了;
先前我以為自己實力高過他們,能輕輕易易地就獲得冠軍,此刻我明白不是。
但那又如何?明知實力不及,卻還值得去做的事,才是有意義的事。老太婆總說『知其不可而為之』,那雖說傻氣,看來是有道理的。」
穆巴見他神色鎮定如恆,不由也是一怔,心想莫非他受傷太重,竟爾傻了不成?當即長笑站起:「看來你還有戰力在,便讓我將你剩餘的戰力全部摧毀吧!」他口中喃喃而語,猛地揮拳憑空一擲,場邊人雖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卻也齊聲呼喝。
陸幸凝望著他,卻長久地沒有說話,所有武技方式已然用盡,剩下的只有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