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幸凝望他背影半晌,慢慢回到屋中。
「別過來!」黑暗中凌瑞琪冷冷地道。
陸幸一怔,不自禁地走近了幾步,只聽凌瑞琪高聲道:「我要你別過來!」語聲裡充滿了憤怒。
陸幸心想我沒得罪你啊,當下問道:「怎麼了?」
凌瑞琪卻沒回答,黑暗裡只聽她濃重的喘息聲響起,似是呼吸都有些不勻,陸幸吃了一驚,問道:「凌瑞琪你怎麼了?」
凌瑞琪忽就低低地抽泣起來,陸幸只得呆在當地,半晌不敢做聲,良久聽得她哭聲止歇,才悄悄地走過去。「凌瑞琪……你沒事吧?」
依舊是沒有回答,陸幸微覺不耐,便打開了床燈。
凌瑞琪閉著雙眼,睫毛上滿是晶瑩的水珠,鼻翼微微翕動,竟似是睡著了——陸幸一呆,心道她要是哭完才睡著的,那定會擦去眼淚,此刻淚痕猶在,難道她竟是在夢中哭泣麼?
剛才「別過來」想必也是夢話吧,陸幸也不知她在夢中遇上了什麼可怕物事,便將燈光調到最小。昏黃燈影之下,只見凌瑞琪眼圈微腫,不由得暗生憐意,伸手過去為她拉好了被子。
凌瑞琪忽拉住了他手,陸幸本要掙開,但見她緊閉雙眼,料是還在熟睡,便由她握著自己。
如此過了良久,夜光悄然,凌瑞琪還是沒有放開自己的意思,陸幸百無聊耐之餘便打開那段視頻,凝神學那「天狩一方」,只看了幾招,不由暗自稱奇。
尋常武學總要略加演練,掌握了用力訣竅才能有所穎悟,但這天狩一方卻有所不同,陸幸只是淺淺看去,便將其中奧妙大致參透。這門功夫與內勁變化、運力方式絲毫無關,神奇之處全在招式本身,似單只要依著這些動作去做,便能起到克敵制敵的效果——本身內勁強弱與否並無關係。
確如托缽僧人所言,這是一門無視敵手強弱,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能糾纏敵手拖延時間的武學。
但陸幸心中奇怪,只要依著這動作做出便能以弱敵強,這世上哪有這般簡單之事?
他想了片刻方才恍然,原來這天狩一方雖說只重招式,但也只是對於階位修為以上之人來說的,其中絕大多數招式逆著關節而行,對步伐身法要求又高,莫說常人——便是尋常外家高手都做不出這些動作。
最要緊的是,這門功夫只能制敵纏人,卻全然捨棄了攻擊,如此一來雖能纏住高手,卻將自己陷於全然挨打的局面——真正的高手對決是絕不會使用這等招數的。
其中更有幾招是拼著自己要害不顧,硬生生將敵抱住推倒的搏命技巧,陸幸只看得暗自心驚,若是遇上大統領那等高手,這般挨他一招而將其制住——固然是給凌瑞琪製造了逃命之機,但也無異於將自己性命送了。
他雖有救護凌瑞琪之心,但若說是為了她捨命,陸幸也不由有些躊躇:「我,我真能不顧一切地救她嗎?即便是為了驚天譜,那也太……」
「罷了,以我如今之力,用上破城手,再以本門內功吐納加成,即便是遇上大統領也有一戰之力,何必去研究這些拚命的招數?」陸幸想了想,竭力將「天狩一方」自腦中忘卻。
這招數神妙奇巧,任何學武之人瞧了都忍不住會去演練一番,陸幸生怕記得牢了,事後不自禁地施展出來,高手相搏,這一下就將自己小命送了。
半夜過去,陸幸坐在床沿微覺困頓,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喂!起來,陪我逛街!」恍惚間聽到凌瑞琪的聲音。
陸幸睜開眼來,此時天已大亮。他忽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凌瑞琪就睡在身邊。
「哇!」他跳起來。
「你這是什麼反應啊?這該是我的反應吧?」凌瑞琪似笑非笑地道,「你做了什麼自己清楚。」
「我……我不清楚。」陸幸慌神道,他對男女之事知道甚少,心想這般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可真莫要做出什麼事才好。
往身上看時,衣服倒是還好好穿著。
凌瑞琪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想……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你半夜腦袋一耷拉就垂下來,撞在人家肩膀上,就把人家撞醒了。」
「哦。」陸幸如釋重負。
「我怕你感冒了,就把你拖到床上了……沉死了!」
「等等,我和你蓋的是一條被子?」
「你還指望我大冷天的下床去拿一條新的給你?當然是一條!」
陸幸登時又傻了眼,凌瑞琪笑道:「放心吧陸大俠,你穿著外衣,我穿著睡衣,我們雖是同被共枕,卻隔了一段距離……你的清譽還在的。」
陸幸點點頭,隨即又覺得有些傻氣。
「轉過身去,我換衣服……一會兒陪我去逛街。」凌瑞琪道。
「為什麼?」陸幸轉過身子。
「今天聖誕節啊,難道你要我窩在這裡?」
「不成,現在你是非常人物,外面人多太危險了。」陸幸勸阻道。
凌瑞琪的理由是房裡的陳設實在太像賓館了,她要買些東西添置上,讓這裡看上去像個家。
「像賓館有什麼不好?」
「人家小的時候,爸爸總是帶著到處跑,一年到頭住的都是賓館……人家討厭賓館,人家要的是家的感覺。」此處聲音低沉下去,「現在爸爸又不在了……」
在份量十足的「感情牌」、「裝可憐牌」面前,陸幸強硬不起來,只好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