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假山,強作鎮定地從後門離開懷遠寺,出門時,那名侍衛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我輕啐了口便匆匆走進林間。忽然,風大起,寒冷刺骨,緊抱雙肩,在路邊的大石上休憩,整腦子像炸開了似了,疼得厲害。
突然,一隻拍打了下我的肩膀,驚地一跳起,張大嘴驚魂不定地看著向以農。
「你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沒好氣地衝他發脾氣,看了眼他腰間的佩刀說:「你不是在皇上身邊麼?怎麼還敢開溜?」
向以農盯著我的眼,似乎是在探究什麼,出奇平靜地說:「你怎麼知道皇上來這裡了,而且,我和皇上在一起?」
一時語塞,我吞吐地說:「我!我……我猜的!」手中把玩著硃砂盒子,手卻顫抖不已。
「腿上的傷好了嗎?子佩。」一聲子佩叫得我心驚不已,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提到腿傷,大腿似乎抱怨地痙攣疼痛起來,輕護著腿,默不作聲。
「過來,我背你。」他蹲下身,高大的身軀半蹲,寬闊的肩膀厚實,猶豫地走到他身邊,身體較小的自己站在他身邊,低頭看著他,想在他眼中找尋點什麼,卻什麼都找不到。然而,看不出什麼並不代表他什麼都沒有,只是隱藏得很深,想極力抹去真實的動機。
見我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他緩緩地起身,表情變得不自然,我看到了猶豫、掙扎、還有殺氣。
我懂了,目光死盯著他腰間的佩刀和黝黑結痂的大手說:「你的刀和你的手應該用在戰場上殺敵人的。」
他握刀的手停在了半空,艱難地吞嚥口水,眼睛躲避我的直視,沉默。
「女人的脖子如此纖細,你也下得了手?你的雄心、你的抱負都用在了這裡!」手伸到背後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將硃砂盒打開抓了把硃砂,看看無人的幽徑,只能放手一搏了。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哽了半天,他不鹹不淡地吐出了幾個字。
「但願你聽不懂!」大聲地駁斥他,希望此時能有小沙彌能從這裡路過,引起他人的注意。
「子佩,一個佩字,你就該懂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見我呼喊,他手握住了刀,眼中殺意頓起。
「這應該是柳子衿說的話!」我開始後退,想著怎樣才能脫身,大喊著說:「走狗,回去告訴她,我根本就不稀罕!我躲都躲不及,半點都不想沾染什麼!」
「問題是你已經招惹了,娘娘看到了你的畫像。」他步步逼近,刀出鞘,寒光凜冽說:「桃花樹下手拿刻刀,巧笑盼兮,子佩,你在他的畫中的確很美,只是,永遠只能在畫中了。畫中的人,誰都可以是,就不能是你!」
話畢,刀光冷颼颼地劃過眼,刺得眼疼,揚起手,硃砂瀰漫,順著風勢附著在他的眼中,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有這招,他抬袖遮擋,刀不曾放下。
趁機跛著腳逃跑,忍著疼痛沒跑幾步已經是渾身冷汗涔涔,林間斑駁的光影晃動,樹葉婆娑沙沙,心跳如雷,彷彿就在耳邊。
心裡不斷地為自己打氣鼓勁,子佩!加油!
很快,身後的腳步靠近,我聽到了刀尖摩擦石子的鏗鏘聲,聲聲劃入我心。
感覺他已經站在背後時,惶恐地轉頭看他,張大嘴,還未來得及呼救,腳一滑,腳下的石子滾落,身子失去重心,下意識地雙手護住頭部,便如同那碎骨的石子滾落而下。
我看到向以農站在上面看著我的滾落,背著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願意再去想太多。石子磕得渾身發疼,告訴自己,子佩,不要怕,千萬不能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