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甫漸上寒風烈,橋畔行人各為生。
馬車緩緩行進,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巡邏士兵在街上穿梭。所有的人表情麻木,各自為生,誰也不敢聚在一起議論昨日的事,他們關注的應該是紅磨坊被人砸了堂子而非知道皇帝在那裡險些被殺。
咳咳咳咳。
平躺的皇甫昊輕咳起來,趕緊放下窗簾,擋住寒風的侵入。摸摸身上單薄的棉衣,抱緊身子蜷縮在一邊,側頭放在膝蓋上端詳皇甫昊。
他很美,或許應該得益於曼娘的化妝術。此時的皇甫昊,為避人耳目,已經換上女裝,拂煙眉勾描、額間用鴛鴦黃淡淡的抹,柔弱堪比西子。用披風為他蓋好,再細細掖實,再看眼窗外,深吸口氣,努力控制好自己因為緊張而狂跳的心臟,祈求運氣好些能順利出城。
「小姐,到城門了。」趕車的小廝恭敬地提醒。
撩開簾子,高大的城門雖是敞開,仰望而去,卻似泰山壓頂,岌岌可危。
「來者何人!快下車搜查。」一個守城的官兵大喊道。
目光流轉,城樓邊搭起了一個黃色的小棚,皇甫煜一身藍色的錦服腰配黑底鑲玉蝙蝠腰帶端坐在那裡,一臉難以掩飾的疲憊。
曾經聽說過關於宮中幾位皇子的民間傳聞,如今的皇上皇甫炙是皇后誕下帝姬多年後,急切所盼而出的正宮太子。而皇甫昊比皇甫炙年長,當年若不是因為皇甫炙的適時出世,如果登上大寶的便會是他,而他個人,資質頗高,性情深沉卻內心狂傲,一直對於立太子一事耿耿於懷。
登基後的皇甫炙,一向果斷行事,有自己的主見。關於朝事屢屢與皇甫昊發生爭執,於是便將皇甫昊分地封賜到大漠,矛盾激化,皇甫昊衝動倒戈。這些事,都是娘絮絮為我所念,其實,她說得更多的還是爹爹,因為,爹爹也時常與皇甫炙發生爭執,幾次雖說都從了爹爹,可娘擔憂,長此以往,相府將命不保夕。
皇甫煜,在幾位皇子中年紀最小,而母妃為人處事及為謙和圓潤,加之自身八面玲瓏一直與幾位皇子關係不錯。傳言,皇甫昊曾救過皇甫煜,皇甫昊倒戈後,皇甫煜更是痛心疾首,在家生了場病。俯下身子湊在皇甫昊的邊輕聲囑咐道:「不許出聲,否則就別想活了!要死,也等著在戰場上讓寧遠爵殺你!」
昏迷中的他動動身子,我趕緊按住他,再緊張地看看外面,現在,我只關心,皇甫煜是否會放我們出去。因為我也擔憂,害怕他們搜尋的人中也會有我,畢竟皇甫煜是見過我的!
「這位官爺,請問那位可是煜親王。」明知顧問地與官兵強笑而語,一夜未眠的臉孔,蒼白中的憔悴是女人最忌諱的。
「是!你是誰,車上還有什麼人,趕緊下車搜查。」標準的愛崗敬業,恪守原則。
腿上的傷微微扯動便疼得鑽心,輕按傷腿,絲毫沒有下車的意思,只要在這裡托著,皇甫煜見情況不對自會過來。
「軍爺,我姐姐重病不治,一心想回老家入土,現在是下不了車了。」我滿臉難色地看著撲克臉官兵,假意地抬袖開眼淚說:「姐姐也可憐,還未出閣,就得了麻風病……」
撲克臉額頭上刷地掉下三根黑線,吞吞口水,他臉上有點掛不住了。
「怎麼會事?」我最想聽到的聲音終於響起,關鍵人物閃亮登場。
「煜親王,你好。」有禮地向他點頭微笑,待他靠近,撩開布簾說:「我想帶我姐姐出城。」
他探進頭,緊鎖的眉毛頓時舒展,欣喜在臉上一閃而過,不過他很快收斂讚許地看著我說:「真是難為你這做妹妹的。」說話間,他的眼就沒從皇甫昊臉上移開過,看來女裝扮相的皇甫昊的確美得連弟弟都捨不得移開眼。
「客氣了!請王爺放我們出城。」拱手一握,心想早點結束這該死的探險早早躲回尼姑庵!
「姑娘貴姓,日後怎樣感謝?」皇甫煜低聲輕問,言語很是中肯。
「不必了,忘記我,這就是最好的感謝!」好不拘束地甩甩頭,放下簾子,待他讓我們出城。馬車緩緩啟動,閉上眼,心跳突然跳得厲害起來,當車過城門後,長長地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臨近鶩峰庵,我下了馬車。將懷裡的銀子交給趕車小廝叮囑他盡可能地將皇甫昊拉遠點,然後找個隱秘點的位置點燃信號彈,扔了便是。
看著離去的馬車,越遠離越輕鬆,我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了,剩下的,就看皇甫昊的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