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寄悠臉色不變,手指關節卻輕輕抖了下。
寶衣凝視著那抹遠去的身影,皺著眉頭,「小姐,就是她,將藍夫人逼得離開了南宮堡?」
想起藍夫人說起這段往事時寂寞而悵然的表情,蘇寄悠黯然的點了點頭。
「可是藍夫人不是狼妖麼,怎會輕易就被她給逼走?」寶衣不解。
「三夫人她,」蘇寄悠的表情難得陰鬱,「是狐妖。」
「你說她是……狐妖?」寶衣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當年藍夫人與南宮堡主喜結連理,除了原配胡氏,南宮堡主對她起誓今生不會再娶第二人,誰知戚氏對南宮堡主一見鍾情,可惜當時堡主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她為了得到他,竟施了媚術使得生米煮成熟飯,堡主為了護她清譽,不得已將她娶進門,之後,戚氏善妒爭寵,藍夫人傷心之餘,一氣之下便離開了南宮堡……」
「狐族女子天性狐媚狡黠,果真不假。」寶衣臉色一沉,冷聲說道。
「那姑爺豈不是——」想起戚氏方才說的話,寶衣猛地抬頭看向自家小姐,青絲輕揚,目光飄忽,淡淡的憂傷如山霧繚繞,從她蕭瑟的身子慢慢的滲透開來,彷彿天地間,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小姐——」她忽然覺得一陣心酸。
蘇寄悠回頭,收起虛散的目光,淡淡一笑,「難得三夫人來通風報信,我們若不去湊湊熱鬧,豈不是辜負了她的這番心意?」
到了風蕭寒,便見整個園子裡都是來來往往忙個不停的下人。
大婚在即,這段時間,確實是忙壞他們了。
往四周略略看了看,一位綠衣女子迎面走來,躬身道,「蘇姑娘。」
蘇寄悠笑著回了禮,輕聲道,「你們公子呢?」
「二公子在午睡。」
蘇寄悠遙遙望了眼遠處緊閉的門,淡淡一笑,「既是如此,那我改天再來吧。」說罷轉身就走。
綠衣女子連忙攔在她的面前,「蘇姑娘請留步,說不定公子已經醒了,還是去看看吧。」
「不必了,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今天我就先回去吧。」
「不、不,蘇姑娘。」綠衣女子輕擦額上的汗,急急說道。
蘇寄悠回頭,狐疑的看著她。
綠衣女子神色躊躇了半晌,才咬牙道,「二公子吩咐下來,若是蘇姑娘來了,一定要通報,所以,所以,蘇姑娘不能就這樣回去。」
蘇寄悠微微一笑,「也好,就有老姑娘帶路了。」
才走到房門後,便聽見裡面傳來一些響動,間或的,還有女子嫵媚的聲音。
綠衣女子連忙抬頭去看身旁的女子,只見她神情未變,笑容依舊,只是眸中,若有若無的帶著一絲苦澀。
蘇寄悠偏頭對她一笑,「看來你家公子不怎麼方便,要不——」
許是聽得外面的說話聲,房內的響動驟然停了一瞬,蘇寄悠被突如其來的沉默愣了一愣,正待將話說完,卻聽得砰的一聲,房門忽然被打開。
一個男子快步走了出來。
眉間存壑,惱怒未去,一襲長衫零零落落,幾縷青絲垂散在肩,一張臉,由青黑轉至錯愕,再有錯愕轉至震驚,往前幾步,忽地站至蘇寄悠的面前,漲紅著臉,「悠兒……你,你怎麼來了……」
「怎麼,我不能來麼?」她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忽地一笑。
「當然能。」他呆呆的看著她宛轉的笑臉,捨不得離開,想起屋內的那人,又禁不住抿唇,緊張的看著她,「只是——」
蘇寄悠瞥了眼裡屋,舉步欲進,南宮桀看見她的動作,下意識的伸手一攔,將她擋在了外面。
「怎麼?」她目露探詢。
南宮桀懊惱的皺皺眉,望著蘇寄悠,神色帶著幾分乞求,「要不你先回去,遲點我去找你?」
蘇寄悠的視線若有如無的落在他身後的裡屋上,聞言,她淡淡一笑,「既是如此,那我還是先回去吧,只是可惜三夫人的一番心意了。」
『三夫人』一出口,南宮桀心下一沉,忽地轉過頭來,一瞬不移的盯著她,「三夫人?你是說,是三夫人叫你過來的?」
蘇寄悠點點頭,一臉無辜。
南宮桀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轉身,目光冰冷滲骨,散發著比冬風更為凌厲的寒氣,直直的往房內走去。
蘇寄悠跟著他的步伐走進裡屋,一進門,一陣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她立即厭惡的掩了掩鼻子,抬頭往四周看了看,視線落在案幾上小巧的香爐,微微的皺了皺眉。
一聲女子的尖叫響起,蘇寄悠抬頭,便見南宮桀自屏風後拖了一個女子出來。
衣衫半褪,依稀可見裡面玲瓏的身段,一張臉,容貌妖嬈艷麗,還有幾分嫵媚,只是此時被南宮桀半拖在地上,模樣十分狼狽。
蘇寄悠看了半晌,嘴角紋路若隱若現,眼眸微瞇,竟是笑了出來,「三夫人說得沒有錯,水姑娘果真是個標緻的人兒。」
聞言,水如箋抬起頭來,細細打量著眼前容貌清麗的女子,漫聲說道,「你就是蘇寄悠?」言辭眉間,竟有幾分輕蔑與不屑。
蘇寄悠還沒有反應,某人一道凌厲得足以殺死人的目光早已掃了過去,「你再說一遍?」
豆大的汗粒自水如箋蒼白的臉上滑下,她半跪在地上的雙腿忍不住發抖。
蘇寄悠點點頭,淡淡說道,「不錯,我就是蘇寄悠,這個名字,姑娘想必聽了不下百次吧,如今見了,是不是覺得十分失望?」
那道凌厲的目光仍在,水如箋哪裡還敢對她說半句冒犯之語,只得垂了頭,低聲說,「沒有……」
蘇寄悠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南宮桀,道,「如此美色在前,又是三夫人的親人,親上加親,南宮公子難道一點也不心動麼?」
南宮桀不語。
水如箋心中一喜,偷偷抬眼,卻恰恰對上他望向她的目光。
似被疾風橫掃過一般,她的眼她的臉她的全身,瞬間冰涼。
那目光,不但輕蔑,鄙夷,厭惡,更有——懾人的殺意。
「動心?」似是聽到天底下最為荒唐的笑話,南宮桀眉眼一挑,冷笑道,「這樣的女子,值得我動心?」
隨意瞟了一眼香爐,又面無表情的回過頭,嘴角譏諷般一扯,道,「想不到狐族女子竟都是這般貨色,得不到,使盡手段也要得到,而你,以及那女人,以為我會像爹那樣輕易被你們玩弄在掌心麼?」
水如箋臉色瞬時變得煞白,她震驚的抬頭,驚恐的說道,「你、你,你怎會知道我的身份?」
南宮桀睨了她一眼,面泛冷笑,「我怎麼知道是我的事,無須你過問,你只需知道,從今以後,若再打悠兒的主意,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你,你到底是何人?」被他的氣勢所凜,她哆嗦著嘴唇問道。
「我?」他冷眼看她良久,忽地笑了,「這個問題,你不如回去好好問問你家的狐尊?」
狐尊?水如箋心口一緊,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待對上那雙冰藍的眸子時,身子不由一震,口中喃喃的擠出一句,「你,竟然是狐尊大人所敬重的狼族少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