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雪跌跌撞撞地回到牢裡,可是守衛不讓她進去,她又走到飛雪宮,看到那高高的宮牆,卻再也不是她的飛雪宮了,那裡恐怕不久之後就會是另一個妃子的住處,她怎麼無處可去啊,就連宮女看到她這狼狽的樣子也不屑理她,一個偷靈珠的女賊,不知她們要是知道她肚裡有了孩子,孩子的爸爸不明,會怎麼看她。
落花居呢,有了新的小主住在那裡,她自然不能回去,那麼她能躺上一躺地就是冷宮了,冷宮的人應該不會拒絕她吧,好想睡,她好想找個地方睡啊。
沒有攔住她進來,彌雪走回以前居住的那所小居,墨為她做的吊床還在,她迷糊地坐了上去也不管會不會冷著,淋著,就睡了起來。
「彌雪,彌雪。」龍墨緊張地叫她。
她慢慢地睜開眼,乾裂的喉順吞了吞,怎麼天竟黑了呢?「墨。」她低低地叫。
身子一緊就給他抱到懷裡,溫暖地慰著她:「彌雪,我就知道你在這裡。飛雪宮找不到你,落花居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冷宮。」
為什麼瞭解她的人是他,她的淚不是流乾了嗎?怎麼還在流呢?她最討厭看悲劇的啊,她的人生到了這裡就是那麼悲嗎?
「彌雪,天啊,你的身子好燙。」他的手摸著她的額:「肯定是著涼了。」
「好啊。」她輕輕地說,有病不用龍漓賜死,她會死得更快些。
龍墨看著她,眼裡說不出的心疼:「彌雪,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可是彌雪很堅強的,彌雪,我向皇兄說了,我要帶你離開這籠子。」
他為什麼那麼深情,她還不起啊,彌雪擋住他的口:「墨,就算沒有龍漓也不會是你,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你,你還是走吧,不必在我身上浪費無謂的時間,天下間奇女子多的是,你會找到屬於你的那一位的,我不再屬於你們任何人,也不再屬於這世界上。」死真是好方法,要怎麼死呢?病死會很痛苦,上吊死很難看,拿刀她下不了手,燒炭她更怕喘不過氣來,可惜沒有安眠藥啊,睡著死去的人最幸福了。
「彌雪。」他還想說些什麼的。
彌雪打斷他:「我肚子裡有了孩子,孩子的父親不祥,這樣的我,你能接受嗎?」男人都是自私的,只容許自已三妻四妾,卻不容許自已的妻妾有任何的出軌。
墨看著她:「彌雪,我能。」他愛的是她,不是她的缺點也不是她的優點,就是她。
「雜種呵?」她嘲笑著,笑自已。
風涼涼地吹著,將她一頭的亂髮吹得更亂,龍墨細心地將她頭上的藥材掃掉。
堅定地說:「我不會介意的,我也會一併愛你般愛著你的孩子。」
彌雪心裡的弦在彈動著,用力地捶上他的胸口:「為什麼你們兩兄弟總是來擾亂我的心,擾亂我的生活,龍墨,我真的很煩,很煩,拜託,讓我死也死得尊嚴一點,不要到處來找我好不好。」下雨了嗎?為什麼拳頭濕濕的,她細看,竟然滿手都是鮮紅的血,再看龍墨的胸前,黑色的衣服竟看不出來,怎麼了,他怎麼了,彌雪顫抖著手扯開他的衣服,左邊的肩上還綁著白紗,已被血大片地染紅了。
聞到血腥味,她頭昏得想吐:「為什麼?」
龍墨安慰地笑著:「沒什麼,一點小傷,很快就好的,不用擔心。」
他武功很高強,怎麼會受傷呢?是漓嗎?是他嗎?她不願相信,但是最大可能的卻是龍漓:「又是他做的嗎?」
龍墨不作聲,只是抱著她的頭:「彌雪,你一定要鼓起勇氣,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你要是一心求死,言貴人會怨你,怨你不為她伸冤,司馬家也會怨你,讓他們抬不起頭來,你的靈魂也會怨你,怨你受不起風浪,我也會怨你。」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可是帶著痛,帶著傷,活得真的好累,我不想看,可我不得不看,我就算離開了這吃人的皇宮,我的記憶卻永遠消失不了,痛會永遠折磨著我。」
抱著她,讓她哭,大聲哭出來就沒有壓力了:「好了,彌雪,不哭了,乖。」
「你總是把我當小孩疼,龍墨你先走好不好,我心裡真的很亂,很想睡。」長睡不醒多好。
龍墨二話不說抱了她進冷宮,她曾用邊的被子還整齊地放在一邊,細細地為她蓋好,他並沒有走,而是到外面生了炭回來,手裡還端了碗熱粥,點上油燈,讓冷宮有些暖氣。
「彌雪,起來,吃點東西再睡。」瘦骨嶙恂的彌雪,多少天沒吃東西啊,他好怕她會睡著不起來了,但她總是不安心一樣,睡著還不知不覺地流淚。
「嗯。」應了聲,她翻個身繼續睡。
龍墨執起她的手,細細地把脈,繼而皺起眉,放好她的手小聲地說:「彌雪,我先回梧桐宮,明早再來看你,你要是尋了短見,你聽著,我生死相隨。」他的母妃會擔心他,他不能不回去,可他真的很怕明天看不到彌雪。
彌雪睫毛眨了眨,不應聲,聽到他出去才空洞地看著如豆般的油燈,如果他是龍漓多好啊。
門吱的一聲又開了,她平靜地說:「你還回來幹什麼呢?」
沒人出聲,但是那熟悉的淡香味又傳來,不用回頭,她都知道是誰,咬住被角不讓自已叫出聲。
「是他嗎?」平淡的聲音傳來,割咬著她的心,她不說話。
「我想是他,你愛他嗎?我可以成全你們。」過去發生的當是一個夢。
他的聲音很空洞,很清冷,彌雪坐起身:「我沒有做出軌的事,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可是肚裡的孩子她如何解釋。
「彌雪,不要再爭執這些,我來,只是還有一些夢,不要讓我的夢破滅,讓我再看你一次。」他會允她,讓她和墨遠走高飛。
拋開心裡的恨和怨,獨獨剩下愛,他端起微濕的粥,勺了一勺到她的口中:「吃點東西。」
她閃開:「為什麼那樣說。」是她要遠離他,不是他,到死他都要愛著她,她就是要他愛著她。
「不要問太多,不要說太多,好好地像平凡夫妻生活一次好嗎?」他軟聲求著,給他一個最後的回憶讓他很痛的時候能想想。
她張開口,一口口地吃著他盛來的粥,伴著淚吞下去。
「漓,可以告訴我,我們怎麼會這樣?」她驚惶不安,她不喜歡迷糊不清。
「天意,上位者,孤也。」沒有心的君王,不能愛人的君王。
「不要這樣子,漓。」她猛然抱住他::「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活著很多餘,我活著很多人痛苦,漓,要是有忘魂藥,都能把彼此忘了,多好。」
捨不得她的手環住,他一動也不動,她的溫暖暖和著他,今天後,他會忘了她,他得回那個冰冷如霜,冷面無情的龍漓。
「漓,相信我,相信我,也許你要了我的身子,你就知道我沒有撒謊。漓。」他的沉默讓彌雪難過,亂吻著他冰冷的側臉:「漓,漓,漓。」
龍漓閉上眼,猛然地扯開她的手:「彌雪,不要讓我看不起你,不要破滅在我心中最後的美好。」她懷著墨的孩子還這樣說。
「漓。」彌雪拉開衣服,露出肚兜,再胡亂地扯著他的衣服:「你是有感覺的,你是愛我的,漓,愛我,愛我。」
龍漓狠狠地扇了瘋狂地她一巴掌,把得她腦袋都冷靜了下來,嚶嚶地哭著:「騙人,一切都是騙人的。」
他慢慢的拉好彌雪的衣服,冰冷的雙手輕拭起她的淚,傾下頭,用力地吻著她的唇,吮痛了她,吻到彼此鹹鹹的淚水,他才放開她,低啞地說:「彌雪,我不會再愛你了。」
愛她,她會痛苦,後宮的一切他無法逃避,此一時彼一時,他看到自已的無能為力,不能給她幸福,那麼放她高飛。在後宮,她遲早會死,死在他的寵愛之下。愛她就讓她笑他理解了。「明天走的時候不要回頭。」
彌雪不解地看著他,緊張地問:「漓,你什以意思,你是愛我的,你愛我,我不走,死也死在宮裡。」
「明天你就跟龍墨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來,把這裡的通通都忘了。」他想叫她忘了他,卻自私地想要她記得他。
「你休想,我不會跟任何人走的,我葉彌雪雖是一介女子,骨子就是硬,愛就愛,不愛就不愛,你撒謊,你根本就是愛我的,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叫我走,還把我讓給墨,太可笑了,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為什麼不敢愛我,你是懦夫,懦夫。」她吼著,叫著。
龍漓定定地看著她:「我愛的是傾月,你只是她的代替品。」
「我不信,我不信。」他怎麼可以這樣傷害她。
「我帶你去看樣東西。」他拉起她:「跟我來,這是我們的最後一夜,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讓她徹底死心離開,沒有愛她就不會痛,寧願她恨他。
彌雪穿鞋子,跟著他出了冷宮,一路上她分不清東南西北,一路上儘是黑黑的,但她什麼也不怕,有他拉著她手。
正陽宮裡,燈火通明,卻只有江公公一人站在門口,見了龍漓也不說話,直直地提了燈到偏殿,那裡有一個小門,穿過那小門就是斜斜的地下室,江公公扭開那石門,襲人心肺的冷氣更是寒上十分。
幾顆夜明珠亮如繁燈,中間冒著寒氣的是一具冰棺,江公公推開冰棺,冰雕玉逐的艷容就露了出來。
如黛般的秀眉和瓊鼻像在睡著般,只是沒有絲毫血色的唇和膚色讓人害怕。
「這是本皇最愛最愛的傾月,月貴妃,本皇一直捨不得像其她妃子一樣葬了她,一直保留在正陽宮,所以你也知道正陽宮為何最冷了。」
那冷氣算什麼?有她的心冷嗎?好笨啊,她諷笑自已,還為他要生要死的,結果也只是他一時的喜愛而已。
龍漓拉開冰棺美人的袖子,一個深深的牙印露了出來:「這是傾月為救本皇,在雪山挨的一箭,她怕疼,卻一直不咬我的手,疼到極處,就咬著自個的手腕,那時本皇就想,如此一個絕色傾城的美人,如此的全心愛我,我必不負她,今生今世只愛她一個。」而傾月卻也如彌雪一般地背叛了他,在他帶兵兩個月後回來,御醫告訴他,傾月貴妃有了一個月的身孕,而那個竟是他放心將朝中之事盡交與的二皇弟龍澈,她說他不愛他了,愛他太累,太苦。
她可以一死了之,龍澈可以瘋了,但他不能,他連痛的自由都沒有。
「我知道你愛她了,漓,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心碎成了一地。「可是龍漓,怎麼辦,怎麼辦,我想我會瘋的。」她淡淡地看關他:「腦子太亂了,也許離開會讓你更好,祝福你,祝你能以自已的能力,何護你所愛的人。」她回過身,慢慢地走出他的冰室,情何以堪。
她要離開,離開他,離開這鬼地方,出了正陽宮,她直直地走向幽黑的傾月宮,上次在那裡,有靈鏡幫她回到了二十一世紀,她回去,永不再來。
龍漓吐了口氣,跌坐在龍椅上,江公公心疼地說:「皇上,你何必讓彌雪娘娘傷心,讓自已也傷心。」
「江公公,我問你,我做錯了嗎?看見她的淚我好恨我自已無能為力。」
「皇上的心會更疼啊,奴才看著皇上這樣傷害自已,不知比彌雪娘娘心裡更痛多少倍,皇上,留下彌雪娘娘。」
他雙眼無神的看著黑幽幽的外面:「代價我付不起,倒不如成全了墨,她快樂就夠了。」墨的一箭,墨的血還染在他的心裡。
「依奴才之見,彌雪娘娘出了宮未必能快樂啊。」那麼多的事糾纏著,他看得出來,彌雪娘娘是愛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