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菲趕到聖庭苑的時候,葉暮已經站在門口等她了。
他還穿著正式的襯衣,甚至連領帶都沒來得及拿下,他就那樣站在那裡,成熟、自信、儒雅、偉岸、挺拔,那種耀眼的光芒,幾乎可以令任何女性為之折服。
凌菲也呆了兩秒。
剛才還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現在真的見到了,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幾步就下了台階,走到她跟前:
「菲菲,你的眼睛怎麼都腫了?」
他的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擔心,那種真切的焦急,是怎麼也偽裝不了的。
凌菲定定地看著他,仔細地看著他,彷彿要將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刻進自己的心裡。
這樣優秀的葉暮,一開始就注定不屬於自己,可是,為什麼放手會這麼艱難?
「葉暮,我明天就要去領結婚證了!」她突然開口。
她怕自己做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來,乾脆一開始,就阻斷了那樣的可能。
葉暮眼睛一暗:「哦,這麼快啊!」頓了頓,又開玩笑地說:「這是好事啊,怎麼哭了?」
「還不是因為你!」
「捨不得我?」
「捨不得你?」凌菲笑,一邊流淚一邊笑:「我怎麼會捨不得你?」
「既然這樣,那就對了——好好做你的新娘子吧!」
凌菲一聽,眼淚洶湧得更加厲害。
正午的陽光下,他的每一根髮梢末端,都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澤,他沒有戴眼鏡,眼睛微微瞇著,目光裡究竟是悲傷是欣慰是惆悵,她,無從知曉。
凌菲歎了一口氣,終於走上前,將頭埋進他的懷裡,喃喃低語:
「葉暮,你為什麼總是要我欠你!」
她突如其來的倚靠,讓葉暮渾身一震!
一靠近這具柔軟的散發著馨香的身子,他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不由自主地擁緊她,將頭埋進她的發間:
「不,菲菲,你從來都沒有欠我,是我欠你!」
「我今天才知道,你悄悄地為我做了這麼多!」
「其實,跟曾經對你的傷害比起來,這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如果早知道她會在自己心裡留下這麼深刻的痕跡,他絕對不會,用那種粗暴的方式傷害她!現在,每當他想起那張痛苦萬分的臉,心裡就一千次一萬次地悔恨!
「葉暮,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你本身就是這麼美好!」
「你這樣讓我怎麼安心去嫁人!」
「他……會讓你幸福的!」
凌菲愣了愣,終於鬆開他,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那……她呢?她會帶給你幸福嗎?」
「雖然我必須要娶她,但的確,她的人也挺好的。」
「是麼?」凌菲努力地擠出一絲笑來:「那我就放心了!」
葉暮指指身後:「這裡太陽大,還是進去坐坐吧!」
「不了!我只是想來給你說聲謝謝!」
「不需要說謝,因為……我們這次算扯平了!」
「不,還就是我欠你的!第一次見面,我又動了你的東西,還咬了你一口;第一次重縫,你……」凌菲臉紅了:「反正我們都在彼此的身上留下了痕跡,就算扯平好了。這一次,是我欠你的!」
「好吧,你願意欠就欠吧!如果能因此而被你記住,也是我的榮幸!」
「現在,謝謝也說了,我……該走了!」
「那好吧!我送你!」
「不要!我還是自己打車回去比較好!」
「這裡不方便打車。」
「門口有車的!」
「出去要走十分鐘!」
「沒關係的!葉暮,」她認真地看著他,這一瞬,彷彿用盡了一生的深情:「我不想欠你越來越多,還是讓我自己走吧!」
「那……好吧!」
凌菲終於走了。
葉暮站在台階上,像個朋友般微笑著朝她揮手。
如果,從這一刻開始,她將走出他的生命,那麼,他寧願她想起她此刻微笑的樣子。
有些東西,是時間怎麼也抹不去的,那些看不見的、不流血的傷口,可以掩蓋可以深藏,但永遠都不能癒合。
菲菲,我最愛的人,祝你幸福,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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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菲回到醫院的時候,所有人都在。
「菲菲,你去哪兒了?」致遠親暱地拉過她。
「哦,出去走走!」
「哦,明天的車已經找好了,出院證明也開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結帳出院了。」
「嗯。」
「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開心?」
「沒有啊!」凌菲努力地擠出笑:「可能是因為要離開這個城市,有些捨不得吧!」
「到時候嫁出去,恐怕更捨不得呢!」於媽媽說。
一屋子人都笑了。
晚上,楊阿姨留下來守夜,其它人,都住到了韓陽家裡。
韓陽陪於媽媽去買東西,家裡就剩下凌菲和於致遠兩人。
站在十二樓的窗前,看著環城大道上的車水馬龍,凌菲怔怔地出了神。
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輕輕地攬住她:「有什麼不開心,說出來聽聽?」
她回過頭,輕輕一笑:「沒什麼不開心呀!爸爸要出院了,我很開心啊!」
「那就是後悔答應明天去領證?」
「怎麼會?這不是遲早的事麼?」
「可是你真的不開心,我察覺得到。」
「也許……是婚前恐懼症?」
於致遠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嗯,也許吧!」
說完更緊地擁住她:「菲菲,你放心,我們一家都會好好待你的!至於凌叔叔,不是有楊阿姨在照顧嗎?以後每年我都給他們寄機票,讓他們到國外看看,等凌叔叔正式退休了,你在那邊也穩定了,我們再把他們接過去,你覺得怎麼樣?」
「致遠……」凌菲感激地看著他。本來這次爸爸車禍,她就有些猶豫出國的事,現在致遠這樣一說,完全解除了她的後顧之憂,這叫她怎能不感動?
「現在是不是開心了一點?」
凌菲使勁地點頭。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捨不得離開凌叔叔!」
於致遠得意地總結。
凌菲看著笑得像個孩子似的他,也跟著笑了。
致遠的世界就是這樣,永遠都那麼純粹,他的人,就像他的眼睛一樣,乾淨而透明,若今生嫁的是這樣一個男人,凌菲還有什麼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