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從寬大的玻璃幕牆透進來,斜斜地照在面前的矮几上。
花瓶裡懶懶開放的粉色玫瑰,像極了古裝美人如玉的臉龐。
「這裡喝咖啡不便宜。」凌菲緩緩攪動著杯裡的方糖。
跟於媽媽呆的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染了一些貴氣,就連喝咖啡,都帶上了幾分優雅的味道。
那個美麗的婦人,喜歡女兒喜歡到變態,生女兒不成,失望之餘愣是把兒子當女兒般撫養了好幾年,直到於爸爸以離分居為威脅,她才悻悻地將兒子送回了正常的軌道。
別的媽媽一般反對兒子這麼早交女朋友,她卻是例外,從看到凌菲的第一眼起,她就將對不存在的女兒的愛,全部轉移到凌菲的身上,而凌菲也剛好是個缺母愛的孩子,從一開始就盡可能乖巧地回應著她——總之,這對準婆媳親密的程度,一直是熟人圈裡羨慕的焦點。
「反正現在是花自己的錢了。」邢宇軒平靜地笑笑。
「實習生工資很高嗎?」凌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還好,老闆很厚道。」邢宇軒依然微笑。
「那真是運氣!」凌菲感歎。
「你實習得怎麼樣?」
「剛開始的兩個月,當配班老師,的確挺累的。你知道的,小孩子嘛,隨時都不能掉以輕心。可惜後來我剛剛完全適應,阿姨就摔了一跤,中了風,回國來理療。」
「國外的醫療水平不好嗎?」
「是找不到合適的人照顧,後來阿姨又想回來,我就順理成章把這事接下了。」
「你愛他?」
邢宇軒突然問。
兩個人這麼久不見,怎麼也生疏了一些。他知道現在直接問出這個問題,的確有點那個,但他自己也沒料到,剛一想到,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凌菲深深一愣:「為什麼這麼問?」
「呵呵,沒別的意思,你們不是有兩年多沒見嗎?難道彼此都沒有改變?」
改變?怎麼可能沒有?
致遠差點讓別人懷孕,而她,也曾對葉暮動過心,不是嗎?
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
凌菲想了想,認真地看著他:「也許我和他都有過,但那只是插曲,甚至是錯誤的插曲。選擇彼此,這才是我們正確的方向,這既是我們自己的決定,也是雙方父母的心願,所以我決不會懷疑自己的未來!」
邢宇軒聽懂了。
凌菲也知道他聽懂了。
因為接下來,他們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討論下去。
「你畢業有什麼打算?」
「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會留在現在這個公司。」
「嗯,只要是你喜歡的工作就好!從土木系畢業的學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
「當然,說得很對,所以,我很感謝我的老闆,他是我的貴人!對了,你呢?」
「阿姨的復健快結束了,我的畢業證也快拿到手了,到時候會去致遠那裡吧!」
「這樣說起來,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不過還是恭喜你!」
「有什麼好恭喜的,就算出了國我暫時也不知道做什麼!」
「至少,可以和你的致遠在一起呀!」
……
兩人的這次會面,時間並不長。
一杯咖啡剛喝完,凌菲就得去醫院接人了。
「最近工地挺忙的,可能也沒多少時間出來,只能領畢業證的時候再見了。」
「嗯,好!最近我也在辦那些亂七八糟的證,也得東奔西跑。」
「那好,快去吧!等會兒要晚了,讓病人等可不好!」
「呵呵,說得也是!那我走了!保持聯絡!」
「好的,拜拜!」
凌菲站起身來,緩緩地朝門外走去。
身後落下一地的陽光,泛點點的金黃。
看著她即將走出這個門,邢宇軒突然有些後悔:他為什麼沒有提起葉暮,哪怕一句也好!至少,他該讓她知道,葉暮並沒有忘記她!
「凌菲——」
在她推門的那一剎那,他終於忍不住叫。
「嗯?」
凌菲回過頭,黑髮飄揚,笑如春風。
他突然茅盾了:他這樣會不會多此一舉?會不會損害她已經擁有的幸福?
「什麼事?」見他沒說話,她遠遠問道。
「沒事,只是叫你路上小心!」邢宇軒終於微笑著說。
「嗯,我知道了!」凌菲調皮地揮了一下手,邢宇軒回了她一下,於是,她就消失在那扇門後,很快就湮沒在人群之中。
看著她消失的方向,邢宇軒呆呆地自言自語:
「菲菲,葉暮的手機屏保,依然是你的相片,一直都沒變過……」
只可惜,她聽不到了。
罷了,只要凌菲自己覺得幸福,他為什麼要難過?
這世上遺憾的人不止葉暮一個,同情他,還不如同情一下自己!
一個月後,公司的工程進入收尾,邢宇軒做為設計助理,隨著項目小組的骨幹人員,一起回到了C市。
在世紀大廈頂樓,葉氏總部的辦公室裡,他見到了他雙選會上的貴人——葉暮。
去年冬天的雙選會,葉氏的攤位前人潮湧動,邢宇軒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排了四十分鐘的隊,終於送上了自己的簡歷。
一問一答,過五關斬六將,他終於站到了葉暮的面前。
葉暮面無表情,彷彿根本就不認識他:「你能走到這一步,證明的確有一些實力。現在只有一個問題:六個月的實習時間之後,你若能達到葉氏的用人標準,接下來準備簽多久的約?」
「十年。」他不卑不亢地答。
「那好吧,一個星期以後到公司報道。」葉暮合上他的簡歷。
「啊?」他有些不敢相信。
「謝謝你對葉氏的信任,希望那裡不會讓你失望!」
於是,就這樣,邢宇軒成了葉暮的員工。在很多同學在為找一個滿意的工作而奔波的時候,邢宇軒已經成功地將自己推銷了出去,並成了這一屆新人的主要培訓對象。
葉暮, 不光給了他一個學習的機會,還給了他一個光明的未來。
他時常會懷疑:倒底誰是他的貴人?
葉暮?還是凌菲?
就像此刻,他就站在葉暮的面前,仍然思考著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