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個殺手展開扇形,朝馬車逼近,看到的情景卻令他們大吃一驚,躊躇不已。
五福斜倚在童崢身前,仰起臉正朝童崢微笑。童崢背靠著車壁,低著頭,對她小聲說著什麼,對周圍的一切響動置若罔聞,手指輕輕敲著面前的矮几上的兩行碗,叮叮噹噹的,高高低低,或急或徐,竟隨手彈奏出一首動聽的曲子。
殺手繼續逼近,團團將馬車圍住,手中的利刃閃著駭人的銀光,卻不敢動手。
童崢驀然抬頭,對著他們睜大眼睛,目光如炬。
「你們,想幹什麼?」
他並沒有停下手指,依舊五指翻動,輕鬆地彈奏著曲子。
為首一個高大的黑衣人,做了個手勢,眾人不動。
「你們多慮了,我這純屬黃連樹下彈琴,苦中作樂。你們看看,她絲毫不會武功,我身上又受了重傷,你看看,這胸前、手臂,處處流血,你們只要隨隨便便上來一個,我都束手就擒。唉,哀民生之多艱,臨死再高歌!」童崢指尖微微張開,指縫間透出一點閃光。
那黑衣人忽然單膝跪倒,手中持刀,嘴裡嘰裡咕嚕的不知說了什麼,尖細而急促,似乎央求童崢答應一件什麼事情。
童崢皺著眉頭,待他說完,也嘰裡咕嚕說了一連串話語,聲音中卻充滿威嚴凌厲,似乎在斥責那黑衣人。
五福望著黑衣人,他們的雖然一身黑衣加黑布蒙面,但是他們露在外面的眼睛卻和大周朝國民有些不同,特別深邃,和童崢倒有幾分相似。
她還在胡思亂想,剛才跪倒在地的黑衣人首領忽然站起,一聲厲喝,一刀拉過,就要刎頸自盡。
五福不由尖叫。
鋼刀從黑衣人首領脖子上如風閃過,他的脖子完好無損。他臉上忽然露出得意而殘忍的微笑,彷彿看見一隻獵物自願走進了陷阱,說:「如果你沒有受傷,豈會坐視我死?」
其餘的黑衣人眼睛裡立刻冒出了灼灼凶光。
不妙,原來竟是演戲試探童崢?五福只覺得後背一陣陣的陰涼,頭刷的轉向童崢。
童崢毫不在意,道:「嗯,我早告訴過你,我受傷了。要殺要剮,隨你們。」他甚至不望面前的殺手一眼。
他如此輕鬆,黑衣人首領反而將信將疑,沉吟著,忽然道:「你為何不敢看我?」
「狼子野心,不看也罷。我要休息了,麻煩你們幫我看著點,謝謝。」童崢稍微往裡面移動,肩膀碰到車壁,他哎呦一聲,故意叫得格外響亮。
「嗖!」
「嗖!」
兩柄小飛刀,倏地飛來,一左一右,幾乎同時插入童崢身邊的車壁,只差毫釐,就射在了他頭上。
五福大驚失色,差點大叫。
童崢伸手,將耳朵旁邊的小飛刀拔出來,在手中上下拋弄了一番,連聲道飛刀不錯。
五福望著他,心裡越來越緊張。童崢已經經過了一場惡戰,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出血又很多,體力每用一分便少一分,當黑衣人亂刀齊發的時候,他如何抵擋?他越是故弄玄虛,對頭越是容易發現他的毛病。
果然,黑衣人首領手一揮,所有人都慢慢圍攏,目光裡閃爍著特別興奮的光芒。
「殺!」黑衣人首領喊道。
「殺!」其餘黑衣人也大喊著衝過來。
五福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突然一陣慘烈的尖叫,不絕於耳,然後一切戛然而止。
五福睜開眼睛,見到所有的黑衣人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明顯已經死去。
五福剛從鬼門關裡逃得性命,驚魂未定,聽到童崢大口大口地喘息不止,連忙伸手過去,幫他在背後一把一把來回梳理著背脊,暗自思索誰救了他們。以童崢目前的傷勢與體力,不可能傷得了他們,自是救兵來了。她不由心一鬆。
「我來遲了。」五福眼睛一花,車前突然多了一個身影,看他的神色,只覺得很熟悉。
「翼你這小子,該來的時候不來,要不是手腕上裝了兩筒毒針,這時候躺在地上的就該是我了。」童崢不屑地罵道。五福恍然大悟,原來就是當初要殺綠草的那個黑衣人。
「你不是一直裝模作樣嗎?我讓你裝個夠!」翼一腳一個,將那些黑衣人的屍體遠遠踢開。五福好生不忍,叫他埋了就是。翼發出巨大的哀嚎,不敢置信要用自己白淨的雙手去挖泥坑。
「不是你還有誰?半條命的我,還是瘦弱的她?」童崢笑罵著。
翼無可奈何,匆匆用刀劍挖了一個大坑,問:「要不要搜查下?」
「不用。」
翼將所有的屍體踢了進去,又重新填上土。
在他哀嚎自己滿身塵土的時候,童崢叫他拉車。他雖然很有意見,嘴巴嘰裡呱啦噴個不停,還是乖乖拉起馬車跑了,而且比馬拉車跑得更快。五福發現童崢與他非常熟悉,而且對他充滿信任,而他口中胡說八道,對童崢吩咐的事情卻一絲不苟。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在溫熱的水裡擦洗過,換過乾淨柔軟的衣服,躺在了無比舒適的床上,童崢開始吭吭唧唧,一會兒說這裡癢,要撓撓,一會兒又喊那裡痛,要捶捶,時而要喝水,時而要吃點心,比小孩子還難侍候,吵得翼大喊受不了,說要將他抬出去活埋。
五福一一滿足他的要求。他再刁鑽古怪,也不及李佩儀。
待他心滿意足地吃飽喝足後,五福忽然問:「那些是什麼人?你的同鄉?」
童崢嘻嘻哈哈的隨口敷衍著,寥寥數語帶過,只道那是自己國家裡的死對頭,為了爭權奪利來殺他的。
翼的臉上閃過一片陰影。他覺得童崢現在的處境越來越危險,建議他馬上回府,在天下腳下,他們要動手也要顧及天子顏面。
「不,我反而想知道究竟是哪些人在對付我,繼續前行,這是最好的法子。」童崢堅決不同意回府的決定,而是堅持要繼續前行。
「這樣做,不僅僅是你成為靶子,連福小姐都很危險。我堅決反對。」
「反對無效。」童崢轉過身來,對著五福認真地說,「你放心,我決不讓你受一絲傷害。」
「身體傷害沒有,心靈傷害嚴重。」翼才嘀咕了一句,童崢一腳踹過去,他輕飄飄閃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