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曄狀若瘋狂,大喊著救火,自己拚命往入口處沖。從府內各處衝來的護衛、看守,連忙伸手抱住了他。大少爺沒了,再加上一個二老爺,他們就是賠上全家性命也不夠。
就在此時,只聽得轟隆轟隆之聲不絕,地牢竟完全坍塌了。看守老六覺得褲襠一熱,腿腳一軟,癱倒在地。大少爺死了,他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霍曄也坐倒在地。他已經可以想像出來自己將要面對的困境。
這裡的喧囂,驚動了霍府後院,誰也不敢告訴老太太霍子琳的死訊,早早報了何景珍。
何景珍眼一黑,摔倒了,爬起來,也不顧後腦勺的疼痛,攏了攏亂髮,吩咐一味死瞞著老太太,誰也不准透漏半個字,自己旋風似的跑到地牢前。
這兩天,老太太已經明顯表示,往後就將霍家的各種鑰匙轉交給她了,偏偏這個緊要關頭,竟出了這麼大一樁禍事!子琳啊子琳,你不要嚇娘,你肯定平安無事的!
此時,霍明已經冷靜下來了,百思不得及其解。霍家這地牢,明崗暗哨佈置了不少,如何會著火?火把都在牆上,囚禁的重犯要麼上枷鎖,要麼受了重刑行動不得。就算霍子琳進去,據老六所言,已經將他和慕容生一道鎖了起來。
他冷著臉,一方面吩咐下人搜尋樹林裡的暗哨,另一方面命令眾人盡快挖掘坍塌的地牢,明明知道霍子琳已經不可能存活,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
下人奔走不已,霍曄轉過臉來,發現了靜靜看著自己的何景珍,這個向來謹慎的女人頭髮蓬亂,嘴角滲著一絲黑血。他明顯顫抖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三老爺,我們子琳就在裡面,對不對?」何景珍開門見山。
「啊,不是,不是,有人這麼說,子琳他去地牢做什麼?何況,他不是在城郊別院裡苦讀詩書嗎?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呢?二嫂子,你別聽他們胡說。你們,說說,有沒有看到大少爺進來?」霍曄咬著牙,推個乾淨。
其餘下人深知其中利害,紛紛也隨聲附和,說根本沒有這麼一回事,都是老六喝醉酒胡說。
何景珍如何不曉得三老爺霍曄的為人處事?見他如此,簌簌落淚,道:「三老爺,二老爺領兵在外打仗,萬一子琳有個好歹,我如何向他交代?求求你,趕緊派人搜救才是。」
她也不管臉上的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嚇得霍曄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慌忙跳開,示意僕婦將她攙扶起來,趕緊送她離開。
或許你已經猜到,霍子琳與慕容生為童崢所救。
除了童崢,誰還能在霍府來去自如彷彿鬼魅?
慕容生本來叫霍子琳偽裝突然發病,引看守老四過來劫持他,拿到鑰匙兩人逃出去。霍子琳卻道地牢外面的樹林裡隱藏了很多暗哨,就算他們逃出牢門,這樣也無法通過。
正在竊竊私語間,慕容生明顯感覺身後的牆壁有所顫動,他朝霍子琳努了努嘴,示意他靠牆。霍子琳用手一觸,大喜過望,道:「有人挖牆。」
牆那邊的敲擊越來越強,慕容生怕看守老四聽到了牆內的響動,故意與霍子琳二人談天說地,幫忙掩護。
不一會兒,兩個人中間的一塊磚輕輕被推下了地,隱約見到一雙亮閃閃的眼睛。兩人越發響亮說話。
又過了一陣子,牆上的洞擴大了,只見眼前一花,面前突然多了一個白髮蒼蒼身材瘦小的老人。那人睜著一雙精光閃閃的小眼睛,歎口氣道:「又挖差了三尺。還是沒得出去。」
霍子琳與慕容生二人一聽這話,滿心喜悅化為烏有,這樣說來,那不過是個準備越獄的老人罷了。 「通臂先生開玩笑了,謝謝先生。」地道裡傳來另外一個聲音。
霍子琳一聽大喜過望,盯著老先生,道:「你、你是——」
「跟我來吧。」那老頭明明還不到霍子琳肩頭,輕輕地左手一伸,竟將他提了起來,又抱起慕容生,輕輕鬆鬆跳回地道裡。
地道裡比較潮濕,沒有火把,童崢手裡持著兩顆大明珠,瑩瑩的團著柔和的光亮。見慕容生如此,他連忙將右手的夜明珠交左手,自己抱過慕容生。
慕容生早聽綺暄說過月典國紅髮王子種種奇跡,見他為了自己竟鑽起地道來,不由又是歡喜又是羞愧。
通臂先生放下霍子琳,迅速將牆壁堵上,又抱起霍子琳,與童崢一起沿著地道奔跑。「這回,你們老太爺也該費點功夫猜猜我是誰了!」童崢得意地說。
霍子琳搖頭。根本不用猜。除了童崢,誰還敢這樣肆意妄為?
地牢裡的看守老四,忽然覺得很不對勁,跑過來,發現兩人憑空消失了,不由大叫一聲,回頭取了火把細看,只嚇得渾身發抖,雙手一顫,火把掉在地上,點燃了多年的爛稻草,烘烘的燒了起來。他往外就跑,一邊跑一邊叫,身後辟里啪啦的,濃厚的煙霧直往外捲出去。
外面樹林處的暗哨見濃煙滾滾,趕緊跑來,聽說犯人已經不見,連大少爺也在裡面,心下駭然,知道萬一這兩人有個好歹,他們都吃不了兜著走,慌忙衝進地牢,頂著濃煙,四處搜尋,地牢一塌,所有人都埋在裡面了。
只有老四貪生怕死,逃了出來,躲在樹林深處瑟瑟發抖。沒想到給其他護衛抓個正著,還沒有用刑,一五一十在霍明面前招了。霍明這才真正鬆了口氣,暗自派人查探不提。
春夜,明亮的半彎月亮斜掛在半空。輕柔的風吹拂著,送來遠處的絲絃與高歌,也送來了花園裡淡淡的清香。
沿著雪白的粉牆,童崢抱著重傷的慕容生,腳步輕快,霍子琳反而在後面一路小跑。「看看你,腳步虛浮,都是醉紅樓的酒喝多了,五福見了,還不知道怎樣說你呢!」童崢取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