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說說笑笑,霍子琳道還要去書房寫字,二嬸娘便起身告辭,離姑姑也跟著要離去。李佩儀吩咐周媽拿出回禮,給離姑姑的是幾樣首飾,給二嬸娘的卻是一包沉甸甸的銀子,兩人推辭不過,只得收下了。
五福望著倚在門角的霍子琳,見那個可惡的小子咬著嘴唇,眉頭絞在一塊,顯得很不耐煩,目光裡卻一片暗暗的濃黑,心裡不覺十分奇怪。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對著二嬸娘綻如菊花的笑容。
他們散去,李佩儀又拉阿福的手,溫柔地與她說話。
「可憐的孩子,來到這裡,也是造化。往後好好聽娘的話,跟娘好好過日子。」李佩儀輕輕拭去了臉上的兩行清淚,驚詫地看到阿福毫無淚痕,一臉平靜。
「你不傷心?」
「我不傷心。爹娘已經沒了,也不知是死還是活。」阿福說。這些天,不停地行走,看慣了路邊的倒屍,也看慣了走著走著的同伴突然倒下,沒了。她已經從剛開始的驚慌失措變得麻木不仁。
李佩儀搖了搖頭,瞅著她,目光閃爍不定,有些後悔自己太武斷了,也沒有仔細瞭解清楚便貿然領回來,看這樣子,這孩子倒是個沒多少良心的。
五福見她沉吟,只道她不滿意自己的回答,怕她要趕自己出去,連忙跪下,苦苦哀求:「娘——夫人,您不要不要我,哪怕讓我在這裡給你割草喂雞收拾下柴火或者放牛,都行,我都會做,只求您讓我呆下去,我也不要錢,就給我頓飯吃,您老人家就當多養了一隻貓或者狗吧。」
她不要出去,絕對不出去,就是在這裡做小丫頭,她也要留下來!
李佩儀見她如此可憐,心中一酸,將她攙起來,道:「阿福,別怕。我既然認了你做女兒,你好生呆著吧。」
李佩儀吩咐周媽將阿福帶出,帶到隔壁房間暫時歇息歇息,晚飯時帶她去與老太爺老太太見見。她也想著趁機觀察觀察阿福的為人,真要不成器,到時便回了老太太他們,只說自己一時心起鬧著玩的,後來想想實在不妥當。
「現在見?不太好,規矩什麼的還沒有學呢,只怕老太太見了不喜。」周媽勸道,李佩儀一想也是,便吩咐好好教導著府中的規矩,千萬不要胡亂說話隨便行事,將那些村氣改一改。
阿福答應著,剛要跟周媽離開,忽然心頭一驚,撲通一聲跪下,道:「夫人——娘,我求求您,求求您!」
又跪?周媽目瞪口呆望著這個小丫頭。
李佩儀叫她有什麼事情起來再說,阿福道有一個荷嬸特別照顧自己,餓得半死都將得到的食物分自己大半,如今自己有福氣進了這裡,可憐她奄奄一息躺在隆福寺外,沒有力氣去搶食物,也不知餓成怎樣呢。自己方才一口氣吃了五個大饅頭,一點都沒有想起她,心裡真是過不去。
李佩儀聽她如此說話,倒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當下滿臉堆笑,說派人去查探,送荷嬸幾份食物便是。
阿福立即眉開眼笑,連聲道謝,忽然又道不妥。
周媽忍不住了,直接罵道:「別得寸進尺!霍家規矩,歷來是少說話多辦事,你小小年紀便跳上天去,往後還得了!」
阿福嚇得瑟瑟發抖,面色青白。李佩儀擺擺手,阻住了周媽,又讓阿福說出詳情。
阿福道:「荷嬸身體不好,就算今天得了食物,明天搶不到,照樣挨餓。娘,您能不能發發慈悲,將她接進府來,也不用您在出錢,我吃的東西分她一半,好不好,好不好?」
周媽騰騰火盛,啪的一拍掌,道:「不用我們小姐出錢?你吃的穿的用的,將來哪一樣不是我們小姐出的錢!隆福寺外沒有一千,也有好幾百人,要不要我們小姐都接近府來,一個個養老送終?」
阿福年紀雖小,也知道她譏諷自己,不敢做聲,只可憐巴巴的盯著李佩儀,盼望她能答應。
李佩儀望著她,沉吟半刻,吩咐周媽派人去隆福寺外找荷嬸,將她接進府來侍候福小姐。周媽面上不高興,嘟囔了幾句,還是出去了。
「娘,謝謝您!」阿福又給李佩儀磕了一個頭。李佩儀撲哧一聲笑起來,道:「阿福,你的額頭遲早跟壽星公公一樣。」
阿福渾然不解,李佩儀也不多說,喚紅豆送阿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