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左翼剛剛從醒夢中醒來,睜開眼睛,看見一張俊美陰柔的臉,不禁毛骨悚然。
「你怎麼會在這裡?」左翼警覺的坐起來,早上從海濱酒店回來之後,她就感冒了,吃了點藥就躺下來休息,一覺睡到現在。
「我不能出現在這裡嗎?你希望見到的是誰?焰,還是夏夜?」聶燃坐在沙發上,右拳托著腮,唇邊勾著淺魅惑人的微笑,漂亮的桃花眼裡蕩漾著碧水般的波光。
「出去。」左翼皺眉低喝。
「又耍性子。」聶燃緩緩站起來,笑瞇瞇的看著左翼,「聽說你下午讓人把夏夜以前送給你的禮物全都送還給他了?你可真是厲害,他一定會氣得暴跳如雷。」
「很高興嗎?」左翼憤恨的瞪著他,「那個藍鑽耳釘你是什麼時候從我這裡弄過去的?你讓瑩瑩拿來給我轉送給秋雨彤,為的就是氣夏夜嗎?你可真夠無恥的。自己鬥不過他,就拿我來當擋箭牌,有本你自己去氣他呀。」
「你這張小嘴總是這麼厲害。」聶燃氣得牙癢癢,突然撲過來掐住左翼的下巴,想要吻她……
「滾開。」左翼憤怒的推著聶燃的手,卻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聶燃只好放手,站到了一邊。
「左翼,你好些了嗎?」陸瑩瑩笑瞇瞇的走進來。
「好多了。」左翼瞥了聶燃一眼,發現他氣定神閒,悠閒自在,絲毫沒有半點心虛,真是只黑心狐狸。
「那跟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飯吧。」陸瑩瑩親熱的走過來挽住聶燃的手臂,「我和爹地過幾天就要回皇城了,今天晚上算是為我們送行。」
「你要走?」左翼有些驚訝。
「是啊,燃也要跟我們一起去,我們準備商量訂婚的事。」陸瑩瑩甜蜜的看著聶燃。
又是訂婚……左翼最近對這個詞特別敏感,她只要一聽見訂婚就頭皮發麻,直冒冷汗。
「好了,我們先出去,左翼,趕快換衣服,一出去吃飯。」聶燃摟著陸瑩瑩走了出去。
左翼心想,聶燃真的要跟陸家父女一起去皇城嗎?這樣的話他就會放過我了吧?後天就是我的自由之日,希望在這之前不要出什麼差錯。
她隱隱覺得似乎還會有什麼事要發生,卻想不出到底是什麼,而且,既然陸家父女都要離開夢城,那看來今晚這個晚宴是不容回絕了,她只得起床換衣服。
……
如此同時,夏夜下班回到家,剛走進客廳就看見沙發旁邊有二個打開的大箱子,而秋雨彤正拿著一些首飾在鏡子面前比劃,夏夜一眼就認出,那些正是他以前送給左翼的禮物,有首飾,也有禮服,還有一些用品,還有一本大大的厚厚的相冊,甚至還有一些很小的東西,就連夏夜都已經忘了……
總之他送給左翼所有的東西全都擺在了那裡,一樣都不缺。
看著那些東西,夏夜不禁氣得怒火中燒,七竅生煙,他快步走過去,一把逮下秋雨彤手上的項鏈,咆哮如雷的大吼:「你就這麼喜歡別人的東西嗎?全都放下。」
秋雨彤嚇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裡,委屈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什麼時候送來的?」夏夜大吼。
「下,下午三點多……」秋雨彤小聲回答,她從來沒有看見夏夜發這麼大的脾氣。
「滾滾滾——」夏夜將那些首飾摔在地上,大發雷霆,秋雨彤嚇得退到一邊,一聲都不敢吭,傭人們全都站在一旁,謹小慎微的看著夏夜。
夏夜煩躁的踢了幾腳那兩個大箱子,一個大大的相冊滑下來,主頁上那張藍色背景的照片吸引了他的眼球,藍色的大海邊,夏夜背著左翼在海浪中奔跑,兩人臉上的笑容燦爛純淨,沒有一絲雜質,那是發自於內心的快樂和幸福……
一股異樣的酸楚湧現心頭,夏夜安靜下來,彎腰撿起那個相冊坐在沙發上,一張一張緩緩翻閱著,上面的照片,每一張都充滿了甜蜜、幸福和快樂。
左翼十歲到十八歲,夏夜十三歲到二十一歲,一共八個年頭,春夏秋冬的場景皆全,那些照片記載著他們這八年來所有的幸福和快樂……
夏夜還記得,無論從前學業多麼嚴苛,無論他與父親因為爭執而鬧得多不愉快,只要一聽到左翼的聲音,他的臉上就會綻放出幸福的笑容,從他十三歲那年開始,知道懵懂的男女之情開始,他就認識了左翼,他的喜怒哀樂就被左翼而影響……
她曾經是他的星星,是他的月亮,是他全部所有的重心,彷彿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她,他就是為了保護她,愛護她而存在於這個世上。
而左翼也是那麼依賴他,迷戀他,把他當作自己唯一堅強的後盾,她曾經對他許下承諾,說要在十八歲生日那天把自己送給他,還說會一輩子跟著他,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一夜的時間,就能改變八年的感情?
為什麼?
不知不覺,夏夜的心似乎被什麼觸動,腦海裡浮現左翼那張靈逸動人的臉,那雙蠱惑人心的眼,那純淨燦爛的笑容,還有那甜美動聽的聲音,不斷的在喚他「夜哥哥,夜哥哥,夜哥哥……」
「翼……」夏夜的唇不禁微啟,低低的發出這個聲音,視線裡,一個絢麗的光點在閃爍,轉眸,夏夜看見腳邊安躺的藍鑽耳釘,想起下午那一幕,他的心上的冰開始漸漸溶化……
可是很快,一個驚恐的畫面在腦海裡閃現,那是夏雪,蒼白得像被漂白過的臉,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沉靜的淒苦的閉著眼睛,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可愛的雪兒,可憐的雪兒,她再也不會叫他哥……
他垂著頭,閉上眼睛,沉浸在這種糾結的情緒之中,兩股強大的力量在他心中用力拉扯,像想努力將他的心拉到彼岸……
終於,仇恨還是佔勝了一切。再抬起眼眸,琥珀色的眸子已經冰冷如霜。
「夜……」秋雨彤感覺到了夏夜的情緒正在掙扎,她小心翼翼的走過來,輕聲說,「文阿姨剛才打電話問我,訂婚的事辦得怎麼樣。她說這次要和夏叔叔一起來夢城。」
「爹地也要來?」夏夜的腦海突然清醒過來。
「嗯,我爹地媽咪,還有你的爹地媽咪都會來。」秋雨彤說。
「好。」夏夜站起身來,吩咐傭人,「馬上,把這些東西全都收拾好,裝進箱子裡。」
「是。」傭人立即過來收拾。
五分鐘時間,兩個大大的箱子鎖好整齊的擺放在客廳。
「提到我車上去。」夏夜戴上棕色的墨鏡,逕直往外走。
「夜,你要去哪裡?」秋雨彤跟在後面追問。
可是夏夜根本不理會她。
……
左翼換了一件米白色的長風衣,裡面是黑色的V領蕾絲打底衫,配上黑色的高筒長靴,披散著長長的卷髮,顯得優雅從容。
三人正準備上車,一輛藍色法拉利突然急馳而來,左翼一眼就認出這是夏夜的車,他這個時候過來幹什麼?
看著夏夜火急火燎的從車上走下來,陸瑩瑩和左翼都有些緊張,而聶燃的唇邊卻勾著淺魅的微笑。
「砰——」三人還沒反應過來,夏夜就將兩個大大的行李箱丟在左翼面前,行李箱發出沉悶的聲響,像一把鐵錘錘在左翼心上,令她心慌意亂。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夏夜就像一陣風般衝了過來,雙手緊緊抓住左翼的肩膀,將她推在路邊的樹桿上,凌厲的盯著她,咬牙切齒的說:「你把那些東西送到我家裡去是什麼意思?你想幹什麼?」
「我……」
「我明明在努力忘記你,你憑什麼一次又一次勾起我的回憶?憑什麼?」聶夜琥珀色的眸子裡跳躍著熊熊烈火,死死盯著左翼,狂怒的大吼,「你把那些東西還給我,難道也能把我的心還給我?把我的感情還給我?把雪兒的命還給我?你能不能?能不能???」
左翼錯愕的看著夏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紫黑色的眸子裡流出疼痛的眼淚,那是從她心底流出的眼淚……
許久……
「你不能……」夏夜像是爆發過後的炸藥,沒有了剛才兇猛的怒火,剩下的只是痛苦的余傷,聲音低沉而沮喪,「既然你不能,為什麼還要勾起我的回憶,讓我這麼痛苦?」
這是那次意外發生之後,夏夜第一次在人前流露出真實的情感,低落、悲淒、痛苦匯聚在一起,在他琥珀色的眸子裡形成一層淡淡的薄霧,那是傷感的、疼痛的薄霧。
「夜哥哥……」看著夏夜痛苦的樣子,左翼的心如刀割般疼痛,她終於知道,無論自己多麼堅強,都無法放下這段感情,也無法假裝不愛夏夜,她想要對夏夜說點什麼,卻泣不成聲,她只能嚶泣低語,「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既然一切都無法改變,就讓我們接受現實。左翼,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夏夜的這句話,是說給左翼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他在提醒自己,反覆提醒自己,這段感情無法回頭了,不要再奢望了。他也是在用這種方式斷了自己的後路,他不能做到對左翼絕對的無動於衷,他只能讓左翼的絕情來提醒自己應該放棄。
左翼無話可說,她只能沉默著哭泣,沒有人知道,她流出的眼淚,是她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