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一笑,風之夜看猴一樣的眼神令宋帛的笑走樣,看不出這大鬍子,廢話還不少。
「第一題: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是一首詞的上闋,缺下闋……」宋帛憨笑,要將這首詞對的工整,絕非易事。
穆滿俊面色從容,只有他還有心思吃菜。風之沐雙目如潤玉,風之夜藍眸微瞇著,蘭偌閔面色莊重,三人異常的安靜,宋帛聲音頓住的瞬間,只聞穆滿俊金筷碰玉碗的清脆聲音。
是詫異,是震驚,穆煙愣神。宋帛所說的是一首名為《無題》的詞的上闋,是唐朝李商隱所作,唐朝,要在現在這朝代之後的幾百年,那雲台山的山王出的上闋怎麼會與那首詞一字不差?怎麼會有這樣巧合的事?
失神間,優雅的詩句又從那張不協調的大嘴中傳出來:「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這首詞,請對出下闋……」
宋代柳永的《雨霖鈴》,穆煙驚呆。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這首詞的下闋,我月堯國中文人費盡心血才對了出來,哈哈,我相信,這對沐兄和夜兄來說算不上難事。」
金朝元好問的《雁邱詞》!穆煙越聽說是心驚!世間,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
「蘭側妃才藝無雙,這幾句詞,不須費神就能對出,是嗎?」穆滿俊不懷好意的笑指蘭偌閔。
俏臉微紅,蘭偌閔聲音羞怯而柔媚:「大舅過獎了,閔兒才疏學淺,對不來的。」話說完,不忘投給風之夜一個愧疚的眼神,得來風之夜疼愛而寬容的笑。
「那夜兄、沐兄呢?這種小伎倆難不倒你們吧?」舉杯獨飲,穆滿俊話音玩味,眼神微有些輕視。
無奈之下,輕柔的眼光落在失神的穆煙身上,驀地想起那日穆煙對對子的情景,笑容頓時擴散,風之沐聲音朗朗:「不瞞滿俊兄弟,這些詞的下闋,其實煙兒早已對了出來。」
一語出,滿座皆驚。
側目,風之夜的視線裡刻著不信。低頭,輕湊到穆煙耳邊,質疑:「真的?」
「你覺得呢?」刻意壓低的聲音更顯淡漠。
當著外人,這樣親暱!蘭偌閔的心在痛,努力維持著臉上那個沒有溫度支撐的笑容,不想看風之夜那幾乎很少才會出現的暖人笑容,然而,眼睛還是背叛著自己,時不時的瞟過去,那個女人,應該很得意吧,卻為何還裝出一副淡定神情?真是個表裡不一的賤婆娘!
「你若是能對出,我風之夜從今以後倒著走!」赤、裸裸的鄙視話語,可從旁看去,這妖孽的笑那樣溫暖柔和,彷彿在無比關切的問寒問暖。
一股倔強氣息沖上心頭,穆煙扭頭,正視風之夜的瞳,第一次,沒有被魅惑,沒有不自在,而是完完全全的嘲諷與不服,手捂胸口,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聲音壓到最低:「我不要你倒著走,我對的對子,如果在座的都心服口服,我只要你答應本姑娘,自今日去,我穆煙可自由出入夜王府,任何人不得阻攔!」
「好啊!」聲音隨意,風之夜的心卻一震,原來她還有這樣不屈的氣節。
「哥哥,那三首詞的下闋,煙兒的確已經對出來了。」穆煙轉而看向穆滿俊,露一個自然的笑。
蘭偌閔微蹙眉,隨即舒展,不相信穆煙會有如此之才,所以,認定她在說大話,喜——這場合,說大話,顯然是要付出代價的。風之沐笑的更暖,風之夜為之一愣,宋帛也愕然失聲,他認識的穆煙可是個不愛讀書的丫頭。
想起不久前與妹妹游紅楓山的情景,穆滿俊只輕輕的回一個字:「哦?」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下闋: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平靜的說完,穆煙看到的是穆滿俊震驚的表情。
給穆滿俊一個怯意的笑,將他從震驚中拉回來,穆煙繼續說:「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下闋: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全場瞠目。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下闋: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全場驚呆。
這三首詞,經穆煙這樣一對,每一首都堪稱絕世之作。蕩氣迴腸、意境深遠、韻味無窮。
「妹妹對的好極。」穆滿俊首先鼓掌。緊接著是宋帛、風之沐、風之夜和蘭偌閔的掌聲。
心田似有一道溪流緩緩流淌著,風之夜妖魅的眼中竟然閃現著一縷縷柔情。
同一時間,仿有萬道陽光在風之沐眼角溢出,讚許、欣賞還摻雜著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而蘭偌閔的手掌則機械的鼓動著,心中竟是無盡的沒落。沒落成恨,恨之入骨。
皆大歡喜,所以,酒壺空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四名男子都醉醺醺的。穆滿俊在夜王府中住下,風之沐記掛朝中之事,執意要回去,由數百名御林軍護送著馬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