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河橫穿過院子,潺潺流水聲,竟然異常的清晰。弄潮園,因此得名。
一人多高的青松零星點綴院中,小河不遠處,一座小亭如羞澀的小家碧玉般躲在群樹的環抱中。各色艷麗而不妖的花頻頻刷新著視覺,各種濃郁卻不俗的花香慰勞著疲倦的嗅覺。
好美的境地。穆煙頓失覺得耳目一新。然而,看到小亭旁站著那幾個人後就立時回到現實中來:今天絕不是賞風景的時候。
風之夜、蘭偌閔、冬菊、紅兒還有幾名面生的男丁和女婢靜靜的站在小亭旁。因為風之夜悶不吭聲,所以誰也不敢說話。氣氛,冷的令人喘不動氣。
他,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衣,卻英姿颯爽,令人老遠的見了就有種禁不住湊上前去看個清楚的想法。這妖孽,嘴角掛著一絲邪邪的笑,藍色的眸子裡蓄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光。
將視線從風之夜身上偏開,以使自己能保持淡定,穆煙不慌不忙的走。
風之夜的眸光定格在穆煙身上,自從她進入園中開始。有點意思:做了偷雞摸狗的見不得人之事,而且被拆穿,這女人竟然還是不慌不忙、一副淡然清高的模樣。
不多時,穆煙走到風之夜面前,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位置將視線放下。
抬頭?實在不不想多看那張妖孽般的臉。低頭?笑話,怎能在他面前低頭!偏向一旁?那豈不被那妖孽以為是不敢正視他。
權衡來去,穆煙決定抬頭,卻將目光渙散,以便不被魅惑。然而,抬眸的瞬間,還是感覺到那藍眸中射來的光——有點審視,有點嘲笑,有點玩味還有點冷。
穆煙一臉淡然的漠視,時間仿似被冰凍,有那麼一個瞬間,穆煙懷疑自己要堅持不住了,雖然心中反覆想著眼前這傢伙是如何殘忍的對待自己的前世,眼前這張臉對任何一個人都有著致命的魅惑力。
還要僵持,努力控制著眼睛和面部表情不露出一絲溫柔的破綻。
可那妖孽只是勾著嘴角,看一尊雕像一般打量穆煙,彷彿根本就沒有打算開口。
這樣下去,就是一座冰山也要讓他給看的融化了,不能再僵持下去了,於是穆煙盡力平靜的說:「王爺找我何事?」
「找王妃談論一下家法。」風之夜陰著聲說。這女人,何必明知故問?
家法!梅兒冷冷打個激靈。
「哦?」穆煙故作驚訝。眼光一偏,看到站在風之夜身邊的蘭偌閔。那美人,今日更顯卓然靚麗,見穆煙向她看來,美人還給穆煙一個優雅的微笑,柔媚的眼光分明在告訴穆煙,她正準備看一場最好的戲。
「見了本王不行禮,按照我夜王府家法,應當重則三大板子。王妃可知道?」風之夜玩味十足的說。
三大板!那還不得被打個皮開肉綻?早知這妖孽有這麼一項破爛規矩,做樣子的行個禮便是了,唉,可是若說自己連這規矩也不知道,恐怕會引起懷疑的。索性將心一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姑娘偏不吃這一套,於是微微一笑,聲音淡然:「如何?」
「既然王妃已習慣了不給本王行禮,這規矩對你便是個例外,本王不予追究。」風之夜詭異的笑著,一串悠揚的字符脫口而出。夜王府中每個人見了自己都是被嚇破了膽般的行禮,唯獨這一個不肯行禮的,由著她倒好。
所有人呆住。誰能想到,風之夜會有這樣出人意料的下文?
一道光還來不及放出光芒,已經消逝在蘭偌閔的眼中,恨恨的咬牙,王爺怎能對這個賤女人這樣大度?對風之夜的抱怨,以最快的速度轉化為對穆煙的恨意,蘭偌閔冷厲的撇穆煙一眼,如果眼光能殺人,穆煙恐怕早已當場斃命。
穆煙愕然,第一次被風之夜驚的說不出話來。知道他古怪,知道他的想法不是常人所能忖度,然而,這意外令人無法接受。
「王妃偷本王送給閔兒的玉釵是何用意?」不待眾人從驚愕中醒過來,風之夜質問的聲音又響起。饒有興味的看著穆煙的驚愕表情加劇,風之夜微微有些快意,這下看你還如何狡辯?
「王爺以為臣妾會去偷一件毫無用處的飾品?」這樣問無疑是在向一個明知道不會信任自己的人索要信任,這樣做,或許很愚蠢,但穆煙還是這樣問風之夜。是內心深處知道這個乖戾的傢伙眼睛其實沒有被完全蒙蔽,還是不想受毫無意義的冤屈?穆煙竟然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毫無用處?」藍眸中閃過一抹審視的光,風之夜優雅的彈弄著那縷鬢髮。這玉簪可是價值無可估量的至寶,她竟然說毫無用處?是真的視錢財如糞土還是在故意裝傻?
「王爺,穆姐姐深知夜王府的家規,偷盜可是要被打斷手腳的,我相信穆姐姐不會做出那種事的。」蘭偌閔動聽的聲音響起。
「蘭妹妹真是好心腸,這個時候還能給本王妃說話。」穆煙的聲音淡漠,話中卻滿是譏諷之意。斷手斷腳!這就是蘭偌閔為自己安排下的下場嗎?冷笑,本姑娘怎是這麼容易被欺負的?
風之夜溫柔的目光在蘭偌閔臉上躍過,當那目光落到穆煙身上時,又變的毫無溫度,邪魅的笑:「本王也不相信王妃會做出這種事,只是人贓俱在,容不得本王不信,你說呢,王妃?」眼神似乎會轉彎,一圈一圈的圍著穆煙打轉,似是想鑽入穆煙心裡去,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
「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好說的。」穆煙突然抬頭,目光是三分的幽怨、三分的冷還有四分的嘲諷。
這目光,竟令風之夜的心中升起一陣異樣的感覺,這感覺有點像憐惜,又有點像疼愛,怎會有這種感覺?風之夜驀地蹙眉,用一句冷冷的話將那感覺壓制住:「那就行家法!」
一句話如同一塊薄冰,擲地有聲,摔碎,然後分解成冷冷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