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咳咳……你怎麼知道?」那些沉積在心底的往事,她怎會知道?墨千羽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方纔公子眼神淒迷,神情哀楚,自然是想起了刻骨銘心的悲苦之事。原來公子是如此情深意重之人。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總將那相愛之人隔在……」
「……咳咳咳……」墨千羽咳的更加沉重,那些傷口,從未癒合過。
心彷彿被一記重錘擊中,穆煙心痛的厲害。縱觀人之一生,能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而這些人中,多數是匆匆擦肩而過的過客,有些人,能夠經常遇見,卻也形同陌路。而在這些人中注定有一個人,只是匆匆的一瞥、只是不經意的一次碰面便會在彼此心中碰撞出劇烈的火花。
抑或只是一次不經意的邂逅,在雨中離別後,一向心境淡然的穆煙便時刻能想起墨千羽,不只是因為那張臉美的無以復加,更多的是因為那無法說清的心動感覺。期盼著再次遇見、盼望那十五日之約早日到來,而此時的遇見,完全出乎預料,穆煙歡喜而心潮澎湃。墨千羽的每一聲咳嗽,她都感同身受,所以無比心痛、所以無比心憐。
「幽園居深在府中,而又燈光昏暗,你找到這裡想是費了不少功夫。」穆煙將話題轉移。
「我來找你……咳咳……只是想提醒王妃,不要忘了立下的誓言。」墨千羽的咳嗽終於停下。
隨著那咳嗽的停止,穆煙的心裡本來好受了些,但聽到「王妃」二字,心又是一陣苦楚滋味,淡淡的笑:「遇見公子一事,穆煙從未向外人提起過。我雖是女子,卻也知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
「哦?」墨千羽微微一震,隨即在嘴角勾出一個淺淺的笑:「那湖邊之約,你也還記得?」
「說過的話怎麼能不記得?只是才過了九天,公子卻沉不住氣了。」穆煙的聲音突然變得淡漠,只因墨千羽質疑的口吻令她微感心寒。
「風之夜會放你出去,去赴約?」雖然沒見過那個傢伙,但早聽說他脾氣古怪、為人不羈,雖然不寵愛這個王妃,但他會放他的妃子出夜王府——去與另一個男子「約會」?
墨千羽質疑而玩味的口吻令穆煙心中陡然浮起一股倔強之氣:「若是食言,穆煙自己割了舌頭。」淡而堅定的說完,穆煙哀怨的看著墨千羽。
墨千羽又是一震,忽然冰瞳收緊,化作一條長影無聲無息的飛上屋頂,飄去。
他,就這樣走了?無聲無息的來,無聲無息的去,只將那令人心疼的咳嗽聲留在穆煙耳邊。
「小姐,小姐……」漆黑的院中一點亮光漸漸靠近,梅兒提一盞宮燈匆匆走來。
「怎麼了梅兒?」看她惶急的樣子像是出了大事。
「梅兒剛才好像聽到男子的咳嗽聲音,以為小姐這邊出了事,所以過來看看。」梅兒站在門口,四處瞅瞅,不見有人,卻還放心不下。
「是你聽錯了,回去睡吧。」穆煙淡淡的說,腦海中還閃著墨千羽的身姿。
「那……那就好,小姐早點歇了吧,梅兒回去了。」莫非又是那「鬼」在鬧事?梅兒悚然變色。生怕撞鬼,返回的路上比來時還要匆忙。
關上門,穆煙緩緩坐在竹椅上,望著被墨千羽丟在桌上的凌亂書卷發呆……
後山,大樹張牙舞爪,怪石看似凌亂實則是極有規律的擺成陣形。如果是不懂陣法的人,夜晚被困在這裡,恐怕是怎麼也走不出去的。本想抄條近路,卻偶然發現這一處「世外之地」。
這山中難道藏著武林高手?武林以龍騰山莊為至尊,而他又是龍騰山莊的莊主,江湖中,稍有點動靜他都能得到消息,而夜王府後山隱藏的高手,似乎並非江湖中人。
寒冰般清冷的瞳瞬間放出凌厲的光,墨千羽彷彿一頭機警的獵豹,空氣中任何微弱的氣息都無法逃離他的嗅覺。驀地,手掌如刀一般橫斬而出。無形的掌風像一把利刃疾速劃過。
悄無聲息的,一棵一人多粗的大樹被攔腰斬成兩截。斷口處齊刷刷的,猶如技藝精湛的工匠專心砍伐而出。
大樹緩緩向下倒,只傾斜了一個小小的角度,一條影已飄到墨千羽面前,雙掌挾著勁風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擊向墨千羽。然而,這看似沒有破綻的招式對墨千羽卻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是漫不經心的翩然一閃,那雙掌就擦身而過。
只打了一個照面,方玉錦頓住,著了魔似的盯著墨千羽的臉失神,雙掌垂胸不再進招:「墨凝碧是你什麼人?」這刀削般的輪廓,精製的五官,俊美到了極致的臉孔,與他竟有七分相似。
「哦?」墨千羽也頓住,打量著眼前看似有些年紀卻氣質雍容的婦人說:「你認識家父?」
家父?眼前的俊美少年原來是他的兒子,大樹砰然倒在方玉錦腳下,一根粗大的樹枝離她不到半步遠,而方玉錦好像沒有察覺一般,目光淒迷,思緒穿越時空,失神片刻,才喃喃說:「都長這般大了,你是萬兒、宗兒還是羽兒?」不覺間,竟伸手去撫摸墨千羽。時間不等人,彷彿只是一個轉身的時間,當年牙牙學語的小兒竟成了翩翩少年。
可記得,那泛黃的年月,那飄落的桃花?
「你到底是誰?」墨千羽警覺的倒退一步,避開方玉錦伸來的手。她不但知道父親,還知道大哥、二哥和自己,她與父親到底有著怎樣的淵源?
「你的眼睛如此清麗,同她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是了,你是方玉卿的兒子,你是羽兒。」方玉錦雙目放光,跨上一步,幾乎貼到了墨千羽身上。經歷了這些年的隱居生活,心,早已沉靜如水。而往事是大塊石塊,猛的投入這潭靜水中,一切都被攪亂。
由於極度的驚訝,墨千羽忘記了退後,眼看著方玉錦湊上來,更加仔細的端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