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都不看小玉一眼,就在放了琳琅滿目的東西的桌子上找尋他需要的東西來。
終於,他停在了一張地圖上。
那是玉玨王朝的版圖,他的小眼睛烏溜溜地看著那地圖,半晌,終於連手帶腳爬了過去,頓在了那地圖上,卻並沒有立刻抓起來,而是……
「呀,殿下尿尿了……」
「殿下尿了……」
宮女太監都叫了起來,這個小皇子,難道非要在地圖之上「畫地圖」不可嗎?
果然是選了個好地方啊,眾人心中感歎,隨即忙不迭地抱著他去換尿布去了。
「不錯不錯,朕的兒子,就應該君臨(淋)天下!」還好軒轅昊焱懂得說句人話,不過卻遭到了季聽雙的白眼。
君臨天下,那應該是等他長大以後的事情,如果完全長不大……
季聽雙眼中,閃過一次悲慼,不過很快隱於無形。
「皇上,娘娘,小皇子,小皇子不好了……」正在想著,就聽小玉大驚小怪地從內室走了出來,「快叫御醫,小皇子他……他好像沒氣了!」
「什麼?」季聽雙和軒轅昊焱一驚,趕緊往內室走。
室內,思渺小小的身子正安靜地躺著,不哭也不笑,性格想極了他的母親。
「還愣著幹什麼,快叫御醫啊!!!」軒轅昊焱跳腳,完全顧不上什麼君王的禮儀,他現在只是一個擔心孩子的父親。
好在因為有軒轅昊焱和思渺兩個大病號,御醫們都是一天十二個時辰輪流守在宮裡的,此刻早有幾個輪班的御醫圍在了孩子身邊,而其他宮人們,趕緊去叫外面的御醫過來會診。
看這情形,小皇子怕是很難熬過去了。
宮裡忙成一團,季聽雙坐在床邊,看著御醫們給思渺扎針,餵藥,那樣小小的身子上面,居然扎慢了長長短短實數十根銀針。
「聽雙,別擔心,他只是睡著了!」雖然知道這樣的理由甚至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軒轅昊焱還是想盡辦法來寬慰她的心。
季聽雙握著思渺的小手,身子靠在後面的床欄上,臉上儘是疲憊之色:「其實,我在想,思渺或者遭這麼多的罪,或者,離開,對他來說,也是中解脫。」
「聽雙!」軒轅昊焱失聲叫起來。
只有他知道,季聽雙如此平靜臉色背後,是一雙顫抖的手。她的手,在他的手中,從未停止過顫抖。其實,她害怕,她很害怕,但是她倔強地不表露在臉上——或者,她可能不知道該如何更好地表達,但是在她知道思渺的病情以後,每一次,都是這般平靜,亦是這般顫抖著。
她不是那種孩子有時便只會嚶嚶哭泣的母親,但是卻比那些哭泣的母親,還要讓人心痛。
她的心在哭,她的心,不光在哭,還在滴血。
而這一次,思渺似乎無法這麼輕易過關了。
「皇上,娘娘……」御醫們在經過幾個時辰的診治以後,終於你推我攘,面有難色地跪倒在了軒轅昊焱和季聽雙面前。
「怎麼回事,太陽都落山了,思渺怎麼還沒醒?」在還沒有到絕境之前,只要是人,都會有希望,哪怕那希望,很渺茫。
「皇上……」御醫們面有難色,誰也不願意先說話。
「是不是救不活了?」季聽雙忽然站了起來,桑音忽地有些尖銳。
「聽雙,你別急,先坐下!」軒轅昊焱趕緊扶她坐下,因為他感覺到,季聽雙此刻,不光是手,連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似乎,只要聽到那個消息,她整個人都會散架。
「是不是,是不是救不活了?」被按回床上坐著的季聽雙,又站了起來,表情有些木訥,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御醫們看,好像只會說三個字,「是不是,是不是?」
「娘娘……」終於,有個御醫忍不住了,打著膽子,回答了一句,「……是!」
「混賬東西!」下一刻,那御醫就已經被軒轅昊焱一腳踹飛,「你在胡說些什麼,朕的兒子,怎麼會就沒滿月就夭折了?」
那御醫的身子飛起來,狠狠地砸在殿內的廊柱上,所有的御醫都戰戰兢兢低了頭,不敢再多說一句。
「快去救,快去救啊,你們跪在這裡幹什麼?」軒轅昊焱的眼睛,慢慢升起一團紅霧,越來越明顯,屋子中,彷彿誰升起一團火,灼熱地像要將這個世界都燒燬。
「轟隆隆——」忽然,屋外雷聲大作,一道閃電劃破了黑夜的寧靜,煞那間,狂風大作。
整個鳳儀宮的人,都在那一刻緩緩地低下了頭,所有哀傷的過去,哀傷的事情,都被想了起來。好似有一團叫做「悲傷」的霧氣,開始籠罩在整個鳳儀宮的上空,然後慢慢,向整個皇宮蔓延開來。
那團霧氣,澆滅了軒轅昊焱眼中的那團紅霧,煞那間,他的眼中,居然氤氳出了淚水,連著周圍那些宮女太監和御醫們,大滴大滴地將淚水灑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都在哭泣,味道季聽雙還在站著,那般堅持,那般倔強地站著,她——沒有哭!
她走過去,抱起躺在床上的思渺,那小小的身子,格外安靜,他身上的針,被一根一根地拔了出來,每拔一根,季聽雙的手,就會被扎一下,血,便順著她的手指,滴落在床單上。
煞那間,床單上的血滴,如梅花一般,妖嬈綻放。
「聽雙……」軒轅昊焱反應過來,一個箭步上前,要幫她拔去孩子身上的銀針。
「別碰他!」季聽雙搖搖頭,「他是我的,你別碰他!」
只有懷過十個月,只有生育過,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感情,叫做「母子之情」,那是世上最偉大的感情,即使再無心的女人,面對孩子,也沒有辦法狠下心腸。
曾經,她那麼激烈地想要打掉這個孩子,可是都沒有成功。而如今,她費盡心思想要保住這個孩子,卻失敗了!
老天爺專會耍人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