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極地,北風如刀,席蓋大雪渾天暗地,分不出天地盡頭。七八條白影隨著風雪飄移,每人的身後還牽著一匹高頭駿馬……
每走一步,似艱難萬端,在風中踉蹌欲跌。雪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大雪沒至幾人的膝處,最深處已經沒至大腿根,他們筋疲力盡,氣喘如牛。一人實是堅持不住,仰倒在雪地,待幾人發覺,折回去拽他,卻見那人已沒有熱氣,死掉了。
「他奶奶的,這是什麼破地方!」粗眉大眼之人咒罵惡劣天氣,手一揚,舉步又走。
「爺,歇會兒吧,小的們實在走不動了——」那人本是白色膚質之人,經過凍寒加襲,臉色已變得青紫紅黃,慘不忍睹,雖他一人這樣說,但幾雙期盼的目光投向那粗眉大眼之人。
「奶奶的,你以為爺是鐵打的嗎!告訴你們,今晚再走不出這個山谷,等大雪淹了這鳥地方,大伙就得一起死!」說到這,粗眉大眼之人停了一下,重重喘了口氣,再瑟瑟地發出狠話,「不想死的,就跟爺走!」然後頭也不回,向前奔去。
哪個不想活命,都左右攙著,咬著鋼牙,使出吃奶的力氣盡可能跟著,嘴裡雖不絮叨什麼,但心裡早已罵得翻了天:狗日的東西,非到這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來,真是自找死路!
「還有吃的沒有!」那粗眉大眼之人問了一聲。
「爺,早,早沒了——」一人虛弱之極的回答,語氣呆板生硬,儘是不滿之意。
「再不吃東西,就得餓死在這兒了!」粗眉大眼的人話一出口,個個悲哀得見了死神一般,臉色越發烏黑。
粗眉大眼之人暴喝一聲,揮出長鋒,刺向一匹高頭大馬,「嗤——」一道血箭穿出,那馬晃悠幾下,長嘶一聲,倒在雪裡。
「都快快刺馬一刀,喝些熱馬血興許可以活命!」說著,那人不管不顧伏在馬身上「咕咚咕咚——」吸著熱馬血,那馬還在大口大口喘著熱氣,不甘地挺直身體。
「痛快!!!」那人長吼一聲,一臉的血漿,朝天哈哈狂笑。
那些隨從也實在飢寒交迫的厲害,雖覺翻江倒胃,但也依次飲了熱馬血。
大雪遮蓋了馬匹的屍身……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過了幾日,雪住了,終於見到了炊煙裊裊。見到
了一十八座大氈房。
「哈哈!大嶺峽谷裡果然有氈房,看來我們沒有走錯地方!」
遠遠地,可以聽見圓圓氈房裡傳出女人歡快的歌聲——
「草原姑娘美啊/草原夜色美——/草原是你高飛的翅膀/草原深處有一位美麗的姑娘/她是天神賜給草原的美酒——」自然天成的蒙古牧歌永遠悠揚綿長,好似天邊孤飛的雄鷹,讓人有無盡的遐想。聽著這樣醉人的歌,幾個長途跋涉的人忽然忘了一路疲頓,咧著僵硬的嘴巴呵呵傻笑。
牧羊犬發現了來人,噴著熱氣,吐著長舌,肆意地狂吠。
幾人踅步走到離氈房十餘米的地方站定,那粗眉大眼之人朝鶯歌燕舞的氈房吼叫:「極翁,你這個老毒物,你藏在哪,給我出來!」
「汪汪汪——」牧羊犬的叫聲連成一片,驚動了一十八座氈房。有人迅速手持利刃衝過來。
「何人在此撒野!」幾十武士將外來幾人團團圍住。
「不知死活的小輩!」那粗眉大眼之人揮玄巨掌,攪得飛雪連天,噗噗巨聲之下,圍身武士俱仆倒在地,吐血而亡。後面又有武士趕到,還要再上,忽一厲喝,「住手!」
人群中閃開一條通道,一個身著虎皮大衣頭髮花白的老者踱步過來,見到外來之人甚是一驚,「天霸!」
「極翁,好久不見,一向可好,沒想到吧,哈哈哈哈!」原來這一夥來人是天霸人等。
「天霸,你來此做甚!」極翁無法掩飾目中慌亂,顫音道。
「極翁,我等不遠千里來到你處,險些凍成孤魂野鬼,也不請我們進氈房暖和暖和,這豈是待客之道!」
「天霸,你來我門前便殺我十餘兄弟,分明是欺人太甚!」
「哎,極翁所言差矣了,實是你那些家奴先動粗魯,不然霸爺我餓得前心貼後背,才懶得殺人!哈哈哈哈!」說著話,便也不再客氣,逕自向氈房走去,有武士看得眼紅,還要動手,被極翁攔下,「不要胡來,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小心白白丟了性命!」
天霸進了氈房,委實被氈房的豪華氣勢所震撼,外表看似普通的蒙古包,內置卻如同漢家王府一樣,香案薰爐,檁屏珠玉,應有盡有,最讓天霸驚詫的是,氈內竟有十餘位美貌傾城的少女,極翁正在賞舞飲酒。一垂垂老矣,過得竟是天上有的日子,讓天霸感慨頗多。
「打擾了極翁的雅興,真是失理失理!」天霸啊哈哈一聲狂笑,抱拳道。
所有人被這一突變而怔忡。極翁臉露褐色,手一揚,讓所有人等退出氈房。待只剩天霸一夥,極翁呲牙一問,「天霸,老夫已然退隱山林,與世無爭,只想過幾天清靜日子,你又追來做甚?」
天霸自不客氣,白虎皮大椅上落座,與此同時心下委實一驚,被身下之物驚煞,這白虎可是萬金難求的世之罕物,不覺用手摩挲那光滑的皮毛。稍時,翻眼向極翁掃去,閃過一絲冷蔑,沉色道:「在下此來,是向極翁請那個寶貝來了!」
「你,你這個不知羞恥的狂人!」極翁暴戾而起,「那寶物已然被你橫生掠走,如何又來耍詐,難不成你是來取老夫這把糟骨頭的!」
「極翁息怒,哈哈——天霸不是潑皮無賴,好歹在江湖有幾分名頭,不錯,《龍訣》是被我拿去,可是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龍訣》又被人偷了!」
「哈哈哈哈——」極翁大笑三聲,「真是天意啊,不是你的,終歸你得不去,這就是老天的報應!」說著話,將一抹冷嘲加樂禍的眼神丟向天霸。
天霸臉色已然變得豬肝赤紅,骨節開始燃著鞭炮樣嗄嘎作響。
「老毒物!我料想你不會心甘情願的交出寶物,又使詐偷了回去!所以,就再顧茅廬了!」
「天霸,你個豬腸腦袋,寶物已然在老夫手裡數載,老夫倒背如流,還有再偷回來的必要嗎?」
「哈哈哈哈!」天霸笑得氈房亂顫,吼聲刺天,房外的人俱捂了耳朵。
「你……你笑什麼?」極翁感到不妙,心口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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