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語，嗓子疼，我重重地嚥了口唾液。
聽說有刺客，我也隨之警覺起來，四下撒望，生怕有人突然襲擊，莫名死掉。
獅虎獸睥睨地拋來一記白眼，很不屑地說：「小要飯的不要怕，這夥人一時還不會現身，我們還沒有拿到該拿的東西，東西到手了，他們才會大開殺戒！」此言有理啊，獅虎獸的腦袋果然不一般。我好冷，不再敢看獅虎獸，真怕他看穿了我的伎倆，來望雲山怕是連根鳥毛也弄不到。
「還有多遠？」獅虎獸問話。
「——大——大——大概——差——差不多——」我一向利索的嘴皮子打飄了。他娘娘的，天知道還有多遠。我發覺獅虎獸的眼神開始不對了，急忙道：「就——就在山頂！」
獅虎獸一聲令下，大隊人馬一路前行，向山頂衝去。咱的小心臟啊，真個十五桶水分兩邊——七上八下啦！
好高的望雲山，馬爬到一多半的時候，山陡的已經行不了馬了，人只得下馬，在幾乎九十度的豎坡上攀爬，加上心虛，我一頭熊汗，此時早已陣角大亂，沒了任何逃生的主意，只是木然得向山上爬，好像山上真有本《龍訣》在那佇著似的。我將吃奶的勁都使上了，爬一陣休一陣，獅虎獸和其隨從不慌不忙幾個縱躍，便來到我的身旁，就這樣，追著我向山頂爬。我真的沒力氣了，興許是害怕所致，有幾次險些一骨碌摔下山去，這樣摔個粉身碎骨人事不醒也算得一個逃脫責任的好法子，可是真得摔個半殘，不死不活的，還真個不如一死痛快，索性咬牙堅持，到頂再說。
望雲山，我發誓他娘的這輩子就來此一次，興許不用發誓，小命今天就擱在這兒了。我累的小心臟都快吐出來了，幾盡周折，嘔心瀝血地總算上來了，其實我還期待著在上山的路上碰一山洞什麼的，因為我說過了，我將《龍訣》藏到了一個山洞裡，只要有山洞，上裡遛一圈，隨便掀起塊大石頭，說書原來就藏到這裡了，獅虎獸沒準還能相信，可是老天真是要將我趕盡殺絕，一路攀上去，連個鬼都沒有，別說什麼山洞了。我的汗一綹子一綹子的流，快到山尖的時候，都流乾了，我知道，這回只有流血了……
我一直爬到了望雲山的頂，也沒碰到個洞，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山頂最高處只有幾張床的面積大，我那真叫個傻眼！
看著我眼神發呆發直，獅虎獸發覺了不妙，丟過來的目光鋒如小刀。
我失敗地望了望他，無語。他應該讀懂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裡寫著：其實我在耍你！
獅虎獸怒了，瞠著血目，發出滄海一吼，山風也來給他助威。
一股巨大的濕漉漉的山風裹挾而來，我踉蹌欲墜，好鹹，為什麼山風會是鹹的？極目一望，眼前卻是無盡的大海，原來望雲山的另一側毗鄰大海。我的心澎湃了一次，向下探望了一下，無數雪白斑點的海鳥自由自在地在海面飛舞，一直夢想像鳥一樣飛翔的我突然極度亢奮。
波濤洶湧的大海，激起腥鹹的九尺浪花。
「小要飯的，《龍訣》到底在哪裡？」獅虎獸已不僅僅在咆嘯，更摻雜了嗚咽悲泣的絕命一呼。他太想得到《龍訣》了，人往往就是這樣，太想得到的東西一生也得不到，這是老天爺和世人開得一個天大的玩笑。我把獅虎獸騙得好慘好慘，慘不忍睹，但我的錯又在哪裡？即使我錯了，我用我生命的代價償還，夠了吧？
明媚的望雲山之巔，我的影像在獅虎獸的瞳孔中放大，撩人的長髮在風中揚起，雪白立領處裸露著古胴色光亮健康的皮膚，如電閃般明亮的眸子飄蕩在深不可測的一汪深潭，那一抹並不太自信的精緻紅艷的唇角微微翹起，形成一個漂亮的弧角，一襲綠襟翻雲長衫的少年在落漠的輕笑，那一抹不可捉摸的笑，很美，很淒涼，也很荒謬。
我再回首，連同那顆少年的心，一同去望鬱鬱蔥蔥的綠色世界，隨後轉過身，毅然絕然地縱身一躍，一片帶著露珠的葉子倏然飄落，那個飛翔的姿態，無比美麗！
我的人生就此告一段落。
我用飛翔結束了我的生命！
「你給我回來，卑鄙！小人！混蛋！」獅虎獸火急得四下亂竄，眼窩更是溢出難得的清淚，無極亂吼！他企圖抓住我，就在我縱身躍飛的一刻，他想都沒想，就追隨與我一同躍下崖來，他知道我這樣下去，就會粉身碎骨，就會喂海裡的魚鱉，他不想放棄這最後的希望，他要救我，他要得到《龍訣》，直到那一刻，他的心裡只有他的《龍訣》，不可否認，他是一個不達不目的不止的人！
那一刻，我才敢癡癡地笑他，癡癡地笑世人爭名奪利，到頭來一切都是過眼雲煙，我就這樣死去，死得瀟灑死得浪漫死得風光死得漂亮。老子雖記不起以前的光陰，但記憶中的光陰過得也是風光加無限，死時也像鳥一般飛翔了一次，值了！我回望著獅虎獸那一張無奈加無奈的畸形的臉，「啊哈哈——」狂笑三聲。再往下墜去，獅虎獸也自身難保無力回天了，只得一式「游龍擺尾」，倒轉方向，靠龍飛劍在懸崖壁上劃碰之力，「噌噌噌！」火光四射，借力助力，衝回崖頂。
我向下極速飛躍，沒有遺憾，沒有失落，沒有痛苦，甚至沒有思念，我不想在臨死的時候流下眼淚，我想笑著走完這並不太漫長的一生，我唯一知道的是，死了，就一了百了。
我觸手可及到了一隻海鳥，他竟落在我的手心，與我一同自在的飛翔，它有一身潔白如雪的羽毛，它有一雙明亮如珠的眼睛，它的紅色的略帶尖鉤的喙那樣可愛結實。
它是一隻多麼幸福的鳥——
來世，也讓我變成一隻鳥吧！
我的身體從鳥兒變回了魚，巨大的衝擊力讓我深深潛進海裡，撕心裂肺的痛——無數的苦澀腥鹹衝進我的頭顱，我的眼前出現無數個亮點黑點亮點黑點……
大海巨浪依舊，那只從我手中躍起的海鳥又高高地衝向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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