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紅塵沉下臉色,「以後再不許說這個『死』字。」
「好凶的塵。」紫陌笑道,「不過,比在樓裡沉默寡言的樣子要好太多了。所以,雖然你是凶我,我還是很高興的。以後也不要再像以前那樣了好不好?」
紅塵無語,半晌才恨道:「調息療傷。」可是面上的紅暈卻是騙不了人的。
紫陌一笑,老老實實的閉上了眼睛。
在登台之前,就連花滿樓裡面的人都為他們擔心,擔心客人不多,或者不會認可這兩個新來的人。然而看著從隔間裡面走出的兩人,紅塵淡定,紫陌從容,竟然沒有一點緊張拘束的樣子。
紫陌一身淺綠色的羅裙,手執羽扇,滿頭長髮高高盤起,娉娉婷婷的站在台上。在她的身後,紅塵身著紫色長衫,手持白玉簫,簫音宛轉悠揚,目光卻溫柔繾綣,一直追隨著她隨著簫音舞動的身影。
看她羽扇半遮面的羞怯;看她腰肢款擺的婉轉;看她溫溫柔柔的,從台下人看不到的角度上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在簫音中,舞蹈中,卻聽她啟朱唇,髮皓齒,聲音柔美:「綠紗裙 白羽扇 珍珠簾開明月滿 長驅赤火入珠簾 無窮大漠 似霧非霧 似煙非煙 靜夜思 驅不散 風聲細碎燭影亂 相思濃時心轉淡 一天青輝 浮光照入水晶鏈 意綿綿 心有相思弦 指纖纖 衷曲復牽連 從來良宵短 只恨青絲長 青絲長 多牽伴 坐看月中天」
一曲《月中天》,帶來的不僅僅是眾人的賞識而已。不過一支歌舞,在江城,便注定有紫陌紅塵這兩人的名號了。
連泠玉都忍不住面露喜色,而紅塵依舊淡定,紫陌仍然從容。彷彿讓這些人沉寂、驚呼、稱奇的並非他們,而是另有其事,另有其人一般。
按原本的約定,紫陌紅塵在花滿樓裡的時間,至少應該是十天。
而讓泠玉沒有想到的是,不過三日,這一對自稱紫陌紅塵的夫婦便留下那份《亂世祭》的抄本,同時留了一張字條,離開花滿樓上路了。
使得那日一眾專為見識他們風采的所謂文人雅士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若能得舞姬如寒秋,或樂師如紅塵,《亂世祭》可取《醉此間》而代之也。」泠玉看著那張字條的最後一句,默然不語。什麼人,有這麼大的口氣?即使,這《亂世祭》是簫遙留下的曲譜,而這紅塵……難道,真的是簫遙的弟子麼?
「背後沒有人跟著,就連趕路都自在。」那一個女子穿了鵝黃的衫子,騎在馬上,側了頭,對身邊的男子笑道,「除了名字之外,我們倒真沒有騙他們許多。駱,照這樣趕路,明天我們就能換船,再過兩天就到餘杭了。」
這一對男女,自然就是自稱紫陌紅塵的程與竹和駱修文。
駱修文卻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前方,若有所思。
「駱,你在想什麼?」
駱修文聽她如此問,便答道:「我在想,你究竟是什麼人。」
「不要想了。」程與竹的眼神中有一剎那的黯然,「等到了餘杭,我就都告訴你,好不好?」
駱修文點點頭,「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勝京。
完成了那樁交易,將白驚鴻放出去只是過了半天。晚上,墨千機便在自己的書房中又見到那寶藍色的身影。他暗暗苦笑:越發的沒出息了,那人不過走了半日,自己便連幻覺都生出來了麼?
「墨。」
幻影會說話?墨千機繼續苦笑:這幻覺,還真的是有夠真實。
「墨。」
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我找你有事。」
那隻手是溫暖的,五指修長有力,在掌心處還有微硬的繭——那是當年練劍時留下的痕跡,雖然已被長時間的軟禁消磨掉不少,可畢竟沒有抹滅。
「真的是你?你不是……」這次,不會再認錯了。墨千機驚喜的輕呼一聲,卻猛地想起來他是帶著那樣輕鬆的笑意離去——甚至不顧他自己的內功還被禁制便迫不及待的離去。當下變了臉色,冷道:「你來做什麼?」
白驚鴻一僵,手指鬆開,連退了幾步,直到後背靠上了門板才停住。看著墨千機冰冷中帶著防備的眼神,他偏過頭去:「我來是要跟你說,如果你知道程與竹在什麼地方,便要她回來吧。不要白費力氣了。」他歎了一口氣,又說道,「如果你只是不想見到我,我現在就走。」
「要走,也得把話先說清楚。」
白驚鴻轉過頭來,看著墨千機:「你會放我,不過是因為她允諾會替你找到天羅,不是麼?可是,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天羅啊。你所聽到的,不過是慕放出去的,外面人的謠傳罷了。」
「你、再、說、一、遍。」墨千機倒抽一口氣,一字一頓的說道。
白驚鴻苦笑:「你我都被慕騙了,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天羅。」
「那你在這裡的時候為什麼不說?!」墨千機怒道,合身欺上,將白驚鴻圍困在他的身體和門板之間。
白驚鴻的雙手反射性的上抬想要保護自己,卻立刻又放下,垂在身體的兩側:「慕把那東西給我的時候,只說是記了天羅下落的線索,對他十分重要,並沒有說那是什麼。我也是今天見了子歸之後,追問下才知道當年慕給我的究竟是什麼。」
墨千機追問:「是什麼?」
白驚鴻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過了許久,他才幽幽的說道:「不要問了。」
「白驚鴻!」
「墨,不要問了。那些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那過去的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會騙你。只是,和很多事情一樣,我不能說的,便不會說。這件事,現在有我知道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