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長歌只覺心亂如麻,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如月的安危,真真兒的是寢食難安。為何兩人之間總是波折不斷,能安穩相守的日子屈指可數。
抬眼望了望天上的紫微星,百里長歌握緊了腰間寶劍,唯有擁有了絕對的實力才能守護好那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破廟之中,如月終於忍住了眼淚,眼睛有些紅腫,脖子被紅淚按摩了一陣子,已經能小幅度的轉動了。紅淚退到火堆旁邊,添了幾塊乾柴。
橙紅色的火焰跳動著,映得紅淚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些光彩。如月緩緩起身,紅淚的藥果真是奇效,只這大半天的光景,身上竟能恢復些力氣,
「月兒動作慢些,失了那麼多血氣,若是動作過猛,便會頭暈的緊。」紅淚小心的攪了攪鍋內正煮著的濃湯。
那濃香的味道勾得如月腹中的一陣鳴響,十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月兒自是要好好補補的,這山中沒什麼好吃食,只撿了些菌菇煮了鍋雜燴湯。多喝些,對身體還是有好處的。」紅淚用破瓷碗直接在鍋中盛出半碗,又用另一隻破瓷碗來回折倒了幾次,直到碗不是很燙手的時候才將碗遞到如月手中。
紅淚的手腕纖細,皮膚白的透明,腕間的血管清晰可見。如月接過湯,並不客氣,直接喝了個乾淨,這便覺得週身暖氣瀰漫,身子也有了些氣力。
紅淚的臉上一直掛著溫婉的笑,紅袍上盛開著一朵朵暗紅色的血花,空氣中是散不淨的甜腥味道。若不是面上的那抹笑,如月真的覺得紅淚就是地獄中走出來的修羅。原來,若是修羅動了情,也能從殺戮中走出,從新歸於平和。
等到如月將湯喝的差不多,紅淚自己也吃了些湯水,又將破廟檢查了一遍之後,紅淚才讓如月放心休息。
「月兒莫怕。」紅淚邊說著,邊從懷中摸出一個半掌長的銀笛放在唇邊吹奏起來。
如月很是好奇,只是這一支短笛有何可懼。只聞得那笛音低沉,像是一隻飛舞在花叢中的蜜蜂,嚶嚶嗡嗡的,那聲音卻是能傳的極遠。
篝火的光照亮了破廟內,破廟外卻是一團漆黑。如月只聽得一陣陣悉悉索索的輕微響聲,卻怎麼也看不真切。好像有什麼東西正靠近破廟,這讓如月決定有些緊張。待到能看清之時,如月不由得抽了口氣,怪不得紅淚要說莫怕。
破廟外爬滿了厚厚的一層毒蟲!這破廟就像是顛簸在蟲海之中的一艘小舟。蠍子,蜈蚣,蜘蛛各種詭異的毒蟲皆有,讓人覺得渾身發麻。
「月兒毋庸擔心。這都是被這蟲笛召喚而來的,方圓百米之內皆是蟲的天下,除我之外,誰都不可能靠近這裡。我要趁夜去尋兩套換洗的衣衫,明日進城方便。有了這些蟲的保護,我也放心些。」紅淚的臉上始終掛著溫婉的笑,同如月一起的時光是他此生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如月努力去克服掉身上麻癢的感覺,朝著紅淚點了點頭,示意紅淚可以放心的去。對於這些蟲子,倒是談不上怕,不過誰見了這麼多毒蟲齊聚的場面,心裡多少都會有種毛毛的感覺。
紅淚突然靠近,伸手揉亂了如月的發,安撫了下如月的情緒。「這些毒蟲是覺不會傷害到月兒的。」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純銀的小瓶,將瓶子裡淡黃色粉末灑了些在如月的身上。又以如月為圓心,用粉末畫了一個圓。
紅淚專注的側臉其實很好看,若是生在世家豪門之中,只怕上門說媒的媒婆會將他家的門檻踏破。腦袋中想著紅淚被一群媒婆圍追堵截到有些狼狽的樣子,如月不由得笑出了聲。
「月兒想到什麼了,笑的如此開懷。」紅淚側過頭,好奇問道。
「我在想……」如月腦子裡都是紅淚被一群媒婆圍在中央,青黑著臉,又掙脫不掉的窘迫樣子,終是忍不住大笑出聲。
這一笑震動了脖子上的傷口,又是一陣刺痛,身子不由的一哆嗦。紅淚急急的上前去查探如月脖子上的傷口,卻沒預料到如月會在此時抬頭。兩人的額頭捧了個正著,如月便一下子又跌回到乾草堆裡。
「月兒……我……我不是有意的……」紅淚的世界裡永遠都是力量說話,沒有絕對的對錯,更不會有道歉。所以,紅淚的道歉是如此的笨拙,甚至連雙手都不知該擺在哪裡。
如月捂著脖頸著,臉上的笑意絲毫未退,紅淚笨拙的道歉卻是如月接受到的最誠摯的道歉。紅淚的眼睛不染一絲雜質,像是山間那一汪深不見底的深潭。長長的睫毛忽閃著,表情有些困窘和焦急。若不是身上還是那件染了血的袍子,如月真的會以為這是旁人易容成的紅淚。
紅淚身手輕輕將如月散落在臉龐的發撥到耳後,動作那般輕柔。微涼的手指劃過如月的臉龐,讓如月的雙頰開始發燙。
「月兒若是厭煩了百里長歌,可以隨時來找我。」沒有等到如月羞惱,紅淚就一陣風似地躍了出去。
如如月的眼中還殘留著那一抹紅影,唇角依舊是一個淺淺的弧度。在自己要尷尬的時候,他便適時離開了。維持著兩人間合適的距離,學會包容和接納,沒有勉強和逼迫,變得默默守護。
其實自己這般無顧忌的讓紅淚付出,算是有些卑鄙呢。滿天的星子,除了那幾顆所有人都能分辨出的,就是紫微星位置如月記得最牢。篝火的光亮已經掩蓋住了星星的微光,如月卻是準確的望向紫微星的方向。
長歌此刻一定是焦急萬分。如月的黛眉微蹙,黑甲騎攻下了岳陽,戰事已起,當真要禍延天下麼?
不同於紅淚指尖的冰冷,百里長歌的手永遠帶著種讓如月眷戀的溫熱。現在一切擔心都是徒勞,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將傷養好,然後快馬趕回昌隆,回到他的身邊。
破廟外不時有些細小的聲音傳來,如月躺了下去,卻是如何也睡不安穩。換誰也是不可能在如海的毒蟲包圍下睡的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