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落雪只覺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間便被冰凍住了,就像是晉北雪山中的一汪清淺的冷泉,在那樣極低溫度的條件下被冰凍的許久許久,每一滴水珠都變得寒冷堅硬。然後猛的被擊碎,瞬間便四裂成無數的礪粉灰燼。破碎掉的疼痛讓百里落雪痛到要無法呼吸,人竟後退了幾步去。
望著如月的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雙眼承載了太多太多的傷痛,竟是不能再去看如月一眼。
「月兒,你當真要如此麼?」百里落雪的聲音帶著破碎的疼痛,微微顫抖著。
「月兒!」百里長歌朝著如月伸出手去,眼中閃動著不可抑制的疼痛,雙唇微微抖動著。百里長歌從未想過要同如月分開,若要將如月拋下自己全身而退,是斷不可能做到的。
如月手中的刀又向脖頸處移了一些,血流的更甚。「長歌還不速速離開!今生定會有重見得機會的。」
百里落雪閉緊,不願再看那一副娘子情深夫郎意重的畫面。這一幕是那樣的刺目,為何他得了天下又能得到她?而自己卻始終都是空歡喜一場。為什麼他指點江山又能美人在抱?而自己卻只能在晉北苦寒的雪山中,為了能繼續活下去而苦苦掙扎。
「給本王攔住他們!」百里落雪暴喝一聲,睜眼間,雙目赤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面色猙獰。
「讓長歌安全離開這裡!」如月脖頸上的血流的更快速,面色又蒼白幾分,雙唇的血色也盡數退去,衣裙上已經蜿蜒出大朵大朵的紅色花朵。帶著體溫的血液一點點流逝著,帶走了如月身體裡德溫暖,也一點點帶走了如月的意識。如月的另一隻手緊緊握著拳,藉著指甲刺入皮肉的疼痛,拚命的維持住那一點點清醒的意識。
百里長歌整顆像是被凌遲一般,又好似被扔進了雪山中架起的一口油鍋內,一面是煎熬的苦,一面是冰冷的痛。想要去奪過如月的刀,又恐怕自己的動作讓如月加大了力度,受到更大的傷害。僵持間,瞧著如月衣裙上的鮮紅和蒼白的臉色,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百里落雪終於不忍,再次閉緊眼,罷了罷了!
「讓他們走!」手下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百里落雪的命令怎會轉變如此之快,竟沒反應過來,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姿勢。
「本王的話你們沒聽見麼?!」百里落雪又吼了一聲,手下的人這才讓出了一條路。
百里唱歌覺得還是沒辦法將如月留在這裡,深情的望著如月。
如月覺得手中那把刀似有千斤重,握刀的手已經麻木了,一行眼淚落下,衝著百里長歌喊道:「走啊!」眼中決絕,一直堅持著。
百里唱歌目呲欲裂,咬破了唇,帶著寒刀他們速速退了出去。如月始終不肯放下握刀的手,雙手雙腿已經沒有知覺了。在心裡不住的鼓勵著自己,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至少要撐到百里長歌到達安全的地方。
百里落雪就一直看著握著刀的如月,眸色幽深。
直到如月再也撐不下去,手中的刀滑落下去,身上的衣裙已經完全成為了血紅色,人也倒了下去。
「快去請大夫!」百里落雪將如月抱起來,冷冷吩咐道。梅如月從來都不是一個軟弱的女子,怎會受不得這點波折,定能堅持下去的!心卻像是一個被鑿了個洞的,恐懼的風呼號著一陣陣灌了進來。
將岳陽最有名的大夫請了過來,只處理了傷口,包紮了下,又給如月灌下一碗參湯吊命。瞧出百里落雪面色不善,那大夫倒是油滑的很,只留了句:「若是天亮能醒來,便是性命無憂。」便匆匆離去了。
百里落雪守在如月床邊直到二更時分,如月依舊沒有想要醒來的跡象,百里落雪開始後悔,後悔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去逼迫如月。越想對百里長歌的恨便深了一分,都是因為他的出現如月才會離開自己,都是因為他如月今天才會受傷。百里落雪眼中一會兒是心疼,傷痛,一會兒又是怨恨殺氣翻湧,面色也是一會兒平和一會兒猙獰。
瞧著如月昏睡著的容顏,百里落雪好不容易將心魔壓下,面色重新歸於平靜。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王爺!」手下的得力干將天厲聲音肅然微微有點驚慌。
百里落雪面色有些不耐,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如月。「何事?」天厲不是不分輕重的人,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天厲推門而入,附在百里落雪耳邊小聲耳語了一陣。百里長歌帶著金州屯著的黑甲騎氣勢洶洶的奔著岳陽而來。
帶著不捨和擔憂看了眼依然昏迷著的如月,百里落雪起身隨著天厲出了門,要同去打點下手下,岳陽守兵不多,根本不可能一戰。當務之急是要快些將突圍的方向及重點佈置好,不然若是被黑甲騎圍住了,岳陽便是一座死城。
百里落雪剛剛出了門,屋內便想起一陣幾不可聞的歎息聲,紅淚坐在床邊輕撫著如月的臉龐。
緋紅的袍子上開出了朵朵暗紅色的用鮮血畫出的花朵,面色竟是同昏迷著的如月一般蒼白,紅淚用微涼的指尖一遍遍描繪著如月的五官,目光深情柔軟。
「我的月兒,我只是離開了一會兒,你怎就將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紅淚的聲音帶著一點點責怪,更多的卻是掩不住的心疼。
由於傷口是在脖頸上,如月身上的帶血的袍子就一直穿在身上。紅淚輕輕捏了捏如月的臉,語氣帶著戲謔。「月兒可知你一點也不適合這緋紅的顏色。月兒現在穿著這身紅袍真是愁死了。」紅淚輕笑一聲,面色卻是濃濃的心傷。
「我的心真的只是被月兒一個人牽動著啊,只隨著月兒的喜怒哀樂變遷著,只因為月兒的安危禍福擔憂著。」
又輕歎了一聲,紅淚從懷中摸出了一個朱紅色的瓶子,倒出一粒瑩白如珠的藥丸。自我安慰的笑了笑:「虧得我既是殺手又是個神醫,不然月兒怕是早就飛昇去了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