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路上還有許多的積水,轎子在青石板的路上走著,我掀開了簾子,對著外面接引的太監道,「你可知道安祿山大人現在在哪裡住?」
「安祿山大人啊。」太監偏頭想了想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宮外城西的節度使府裡,奴才也只是猜測。」
「那就去玄武門吧。」我把簾子放了下來,算是打斷了他的話,既然早晚都要面對,與其逃避還不是正面相擊,就算粉身碎骨至少我也問心無愧。
到了玄武門轉了馬車,因為剛剛下過去,雖然只是下午,但是街道上卻沒有多少行人,車轅與地面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音,彷彿這個世界都突然的靜止了一般。
「娘娘。」車伕突然掀開了簾子,「節度使府到了。」
我點點頭走了出去,看來看門的侍衛已經看到了我,趕忙進去通知了一聲,約莫一分鐘,就看到他氣喘吁吁的跑了出來,「我們家老爺請娘娘您進屋一敘。」
我笑。
沒想到都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了,這個安祿山竟然還跟我說這些客套話,竟然還願意見我,難道就不怕我到了他的府邸去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麼……
節度使府比我想像的要小一些,由家丁帶著並沒有走多遠,就到了後花園。
雨過天晴的後花園裡,一股雨水與植物並發出來的香味撲面而來,我抬起頭看到了安祿山正在在前面的檯子上看著眼前的一潭湖水,沒想到這麼粗獷的人竟然也愛著湖光山色。
「我沒想到你還願意見我。」我走了過去,笑道,他沒有回頭,只是笑了一聲,換來的卻是一片沉默。
我不知為何也自顧的笑了起來,「玉環跟陛下都對你很好,我只希望你到時候能放了他們兩個。」
「你怎麼知道的。」他的眼神依然沒有看我,但是問話的語調裡卻有了一絲的疑惑,「我們只見過兩次面吧。」
我搖搖頭,他怎麼會知道,我其實已經知道了一切的結果,但是現在既然一切已經成了定局,再去追溯這些前因的由來似乎有些無濟於事了。
「準備什麼時候動手。」我的聲音雖然很弱很淡,但問出來的問題卻擲地有聲。
他歎了口氣,卻沒有說話,也許是不說,也許是害怕我會跟誰告密一樣,我可以理解他的沉默,如果是我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我也會選擇沉默……
「說吧。」我苦笑了一聲,「我不會告訴別人,就算我說了,也無濟於事了,如果我沒猜錯,你的兵早就已經埋伏在了京城的各個地方了,只要你一聲令下立刻就會進攻吧。」
「三天以後。」他淡淡的說,「外面天冷了,不如娘娘跟我到屋裡去坐坐吧。」
我點了點頭,他雖然是個胡人反而對漢人的禮儀比我們還要熟悉,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讓我先走,我看著他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竟然害羞的撓了撓頭。
「京城已經有多年沒有下雨了。」我看著外面昏暗的天空,「大雨過後總是有彩虹,也不知道這道彩虹到底是屬於你還是屬於陛下的,總之跟我鬥無關了。」
「姑姑。」我沒想到他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記得喊我一聲姑姑,「你跟王爺還是快走吧……」
我一怔,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這個即將要展開殺戮的人竟然還勸我離開,我無奈,你以為我不想走麼,而是我現在已經走不了了,我們早就被困住了,走又能走到哪裡去。
我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前,他沒有說送我,依然坐在位子上,但我知道他的眼神並沒有離開我的身體,我回頭莞爾一笑,「好自為之吧。」
外面的路上依然有許多的水,我走的很慢,到了門口回頭,看到她依然站在前廳的門前看著我,我搖了搖頭,輕歎了一聲,回到了馬車上。
有時候我們總是在想著,許多事情究竟我們能改變多少,曾經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多次想要改變這樣的歷史的發展,但是現在看來這不過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我回到了慕容府,奇怪的是家裡竟然沒有了公公婆婆的身影,就算是家丁竟然也只有了幾個常見的,整個屋子裡都是一陣死寂,我站在門前不知道如何是好。
「殿下。」小環看到我站在門口,趕忙過來道,「王爺說如果您回來,讓您快點回房間,他在那裡等您,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呢,您還是快些去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小環拉著,快步走回了後院。
門被輕輕地推開,只看到慕容坐在桌子前喝茶,看到我進來,也沒有站起來,只是淡淡的說,「坐吧,記得把門給關上。」
「怎麼家裡的人都……」我剛坐下就對慕容投去了疑惑的眼光,「該不會是楊國忠他!」
「別亂想。」他打斷了我的話,「我只是讓爹娘他們去了老家,這邊很快就要出事了,兩個老人家讓他們跟著我們東奔西跑的總歸是不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雖然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但是按說慕容應該不知道才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慨。
「自己看吧。」他把一紙文書丟到了我的面前,我趕忙拿起來翻開一看瞬間傻了眼。
只見文書上赫然寫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先冊封北靜王慕容鋒為宰相,欽賜。」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一次陛下的意思竟然是讓慕容做宰相,那這樣我們不就完全走不了了麼,而五天之後安祿山就要攻進城裡,現在這一道聖旨不是斷了我們的後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