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絕人寰之後宮驚心 燭明香暗畫樓深 第八十二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
    三月二十日夜裡,皇帝守在凝裳宮外面。所有宮女太監皆被我遣回內務府,只餘下要跟著我出宮的李喜來和安青在旁伺候著。綠鄂和雪卉則在收拾著一些我平素喜愛的軟細,我抱著鵝絨抱枕,掩不住面上的失落之色。薛玉撥弄著海月清輝,思索了片刻道「霂凝,明日你就要出宮了,那皇帝確實癡情的可憐,你要不要對他說些什麼?」

    我淡淡的應了一聲,手裡拈了一支玉蘭花道「相見不如不見。何必給自己找不快?」

    安青取了玫瑰花汁給我浸手,輕輕的說「主子,畢竟夫妻一場。況且他已經算是用情至深的帝王了。」

    十指芊芊浸泡在紅色的花汁裡,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花香味,京城附近多有溫泉,京中水渠皆有溫泉水流過,所以花總是開得比別處早許多。凝裳宮中更是種滿了名花異草,其實是美不勝收的,只是我心中飽含心事,所以並不十分覺得。

    安青又換了清水給我淨手,似是想勸我什麼,終是默默的拿絹子將我手上的水珠擦乾淨。我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取了幾雙護甲套出來看,哂然道「讓他進來吧。」

    李喜來躬身出去請了皇帝進來,薛玉收起海月清輝,道「我去後園等你,過了子時我們就要出宮了。」

    皇帝抬眼看著薛玉,似是明白了什麼,待屋子裡面的人退出去之後,他才開口道「霂凝,我知道現在已經留不住你,可我還是想再問你一次。」

    我把玩著一對鎏金寶翠護甲套,在榆木桌上輕輕的畫圈圈,點頭示意他問。他吸一口氣道「霂凝,如果我遣散後宮所有妃嬪,只留你一人,你可願意留下來?」

    看著他的眼睛,在他眼裡看到蘇霂凝含淚欲泣的臉,美艷絕俗楚楚動人。伸手覆上他的臉,細細的摩挲著,他刀刻似的鼻樑,星辰般的眼睛,薄而柔軟的嘴唇。水紅雲絲捻銀絲蓮紋的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臂上戴著塹刻卷草紋的纏臂金。

    他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下巴在我的手背上輕輕的摩擦,新長出的細小鬍鬚刺的皮膚酥癢,滿目柔情道「霂凝,如果你留下來,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我們會有很多孩子的。」他從懷裡取出那面玉牌,放在我手心中「霂凝,你會是我唯一的妻,唯一的皇后。」

    我仔細的看著玉牌,上面刻著詩句和我們的名字,曾經我也以為我會永遠的陪伴著他,即使只是他的妾,只是後宮中眾多妃嬪中的一個。即使以後色衰愛馳,我也會甘之如飴。笑著將玉牌放回他的手心,嫣然一笑,淚水崩塌「夜軒,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起身推開門,門外月色正好,夜風中夾雜著零星的花瓣和柳絮,辰宮中的最後一日,我們最後一次相見。當時的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日後再見他時,也是同樣的情景。我指著門外,平靜的說「你走吧。」

    他起身,徐徐步向門外,終是停下來,目光黏著在我身上,淒然道「那首《上邪》你終是沒有贈與我,罷了,罷了。幸得我還有那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看著他頹然的身影,我又再次怔怔的落下淚來。我是愛過夜軒的,只是他終是負了我的期待。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還是離開這個傷心地吧。

    踏出西暖閣的大門,穿過迂迴的長廊,我亦步亦趨的走到後園。他們已經收拾好所有的東西等我了,我回首看了一眼美輪美奐的凝裳宮,沉聲道「走吧。」

    一行人在夜色下離開了辰宮,李喜來被薛玉拎著,開始掩面不敢向下看,後來便習慣起來,興奮道「哇,主子!我飛起來了!」

    我忍俊不禁「明明是薛玉在帶著你,怎麼成了你在飛了。」

    李喜來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道「人家一時興奮嘛!」

    到了秋水小築之後,安青和李喜來一起跟著薛玉的小廝熟悉環境。雪卉和綠鄂則開始收拾我住的房間,看得出已經是打掃過很多次,處處都一塵不染的。可雪卉和綠鄂卻嫌棄房間不夠漂亮,我也懶得跟她們瞎攪合,和薛玉在紫竹林喝酒。一個時辰之後再回到房間,不禁佩服這她們兩的蘭質蕙心。

    床上換了流雲縐紗軟被,屋子裡薰著百和香,淡金色的流蘇綃絲帳隨風飄拂,連熏香爐和銅花鏡一類的家什都被她們換成了女兒家喜愛的樣式。我一時不知如何反映,只得拱手道謝,她們連連躲閃,嘴裡叫嚷著「使不得,使不得!」

    我在她們兩人的陪伴下入睡,綠鄂知道我怕黑便在軟塌上鋪了床睡。薛玉的琴音在從秋水湖的方向傳來,我緩緩沉入夢中。

    軒元四年三月二十一日,曾經寵冠六宮的霂昭儀仙逝,追封為正二品霂妃。帝王一月不早朝,所有政事移至御書房稟報。可人人皆驚訝,帝王雖然悲痛至極,可是霂妃的喪事卻辦得極為簡樸,連悼文都未發。民間漸漸流出一種傳聞,霂妃其實並沒有死,是在宮中被人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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