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和孫富海伺候著我和夜軒用膳,夜軒低頭不語,而我又諸多煩心事,一頓飯下來居然沒有說上幾句話。用完膳,綠鄂過來說雪卉已經悄悄潛回丞相府去了。我點了點頭,見她雙眼哭得紅腫,便讓她下去好好歇著,我得空便尋些消腫的藥給她。
夜軒這時卻開口道「這不是霂凝從府中帶來的丫頭麼?怎麼雙眼哭得如此紅腫,莫非在宮中不適應?」
綠鄂急急搖頭,跪下回道「回稟皇上,今日在慈寧宮誣陷貴嬪娘娘的就是奴婢的親生姐妹。她從小與奴婢一同在丞相府長大,奴婢萬萬想不到她會誣陷貴嬪娘娘。」說著又嚶嚶的哭起來。
我柔聲喚她起來,又轉身問道「皇上,您可知道香桃現在在何處?可否看在臣妾的份上不要責罰她?」
夜軒搖頭道「朕也不知道她現在在何處,今日之事實在可氣。當時朕是同你一起來凝裳宮的,並不曉得慈寧宮那邊的事情。不過她敢誣陷妃嬪,想來多半是無望了。朕這就差孫富海過去瞧瞧。」
綠鄂一聽香桃多半已經被處刑,頓時抱著我的腳道「求求小姐救救香桃吧!她是奴婢唯一的親人了!」
我見場面越來越難堪,遂領著她到院子裡敘話。孫富海也急急趕去慈寧宮那邊問消息了。我給綠鄂分析了利害關係,香桃今天既然要去慈寧宮指證我,無論她是否出於無奈,肯定已經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畢竟這種情況下,她知道是要置我於死地的。就算有人脅迫她,她也並沒有選擇求助於我。而現在這個事情也並沒有得到解決,連我的清白都要依賴皇上的保全。如果香桃現在還有命在,我是會盡力送她出宮的。
綠鄂聽了才慢慢止住眼淚,她知道我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也並沒有其他可尋的辦法。
不一會孫富海就趕了回來,說是太后那邊並沒有來得及處理香桃,只是送去宗人府關起來了。我央求著夜軒把她送出宮去,夜軒也答應了。
綠鄂當即謝了恩,由李喜來引著去宗人府接人送出去。我懶懶的躺在醉枝貴妃榻上,有氣無力的撐著頭發呆。心裡暗暗詛咒那椒房最好要修個十天八個月的的,可是正想著,外面就有人才傳。西暖閣已經收拾妥當了,隨時可以使用。
夜軒對孫富海小聲的吩咐了幾句,孫富海又急急的下去了。我抬眼正好撞上他溫暖的目光,頓時覺得忐忑不安,遂小聲的說道「臣妾不知道這椒房到底是何用意。」
他聞言輕笑了兩聲「霂凝不是出了名了大才女麼?呵呵,終於也有不明白的事物了。椒,即花椒。椒籽粒繁多,最易繁衍。所以也意喻多子,子孫健康。而花椒清新芳香,除瘟而養顏,和泥塗牆又能使人感覺溫暖。在夜煌朝,是只有皇后才能享受的尊榮。」
我輕輕頷首,隨口說道「但是霂凝並不是皇后,軒,你這樣不是讓霂凝成為眾口之矢嗎?」
沒想到他突然用鄭重的口氣問道「莫非皇后之位能讓霂凝開心?」
我驚得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搖頭道「不過是隨口一說,皇后要德高望重。霂凝並不適合當皇后。」
夜軒聞言長歎一聲「我早就知道你不稀罕。」
本想解釋兩句,可是看他已經低頭批閱奏章,便閉著眼睛練起內功,希望能夠讓自己平復心情。大概半個時辰之後聽聞有人進入了凝裳宮,睜眼坐起來細細分辨。竟然是丞相爹爹,急得拉著裙擺就跑出去,見丞相爹爹帶著美女娘親一同站在殿門口,正要請人通報。小太監轉身看到是我,連忙下跪請安。丞相爹爹和美女娘親見我出來了,就立馬準備下跪請安卻聽見夜軒道「丞相,今天不過是家宴。禮數不必周全。」
他邁出殿外拉著我的手道「朕見霂凝跑出來,便出來看看。沒想到丞相和夫人已經到了。」
聽來夜軒是知道丞相爹爹和美女娘親今日會進宮,只是瞞著我想給我驚喜罷了。我過去攙扶著雙親進入大殿,又吩咐安青準備上好的茉莉雀舌毫,再端些蜜餞乾果上來。美女娘親今天穿了一身黛紫色玉蘭鸚鵡窄襖,一條丁香色的披帛。本來是一身極素的打扮,可是穿在她身上就是顯得妍姿俏麗,明艷照人。
我坐在她旁邊,由她細細的問話,我慢慢的回答。不過也就是一些吃穿用度上的問題,可憐天下父母心,連進了皇宮也擔心我過得不好。我安慰著她,說是現在極為得寵,今天才賞賜了椒房。她聽了笑吟吟的拿了一個錦囊出來,說是她特地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打開來,看見一支極為美麗的髮簪。美女娘親急急說道「這支珠石網墜白玉環花臥龍點翠金簪,是我當初嫁給你爹爹時母妃送給我的。現在娘親送給你,希望你也能夠喜樂安康。」
我把簪子遞給母親,她仔細給我戴上,連連讚好看。正在和父親談論著的夜軒也轉過頭來,細細看了看我,說道「風嬌水媚,浮翠流丹。霂凝的確是最美的。」
我低下頭輕笑,丞相爹爹也是喜不自勝「霂凝,現在不比在府裡,你要有個娘娘的樣子,不能任性妄為。」
我點頭稱是,他又道「今日是你生辰,皇上特地恩准我和你娘親進宮來探望你。已是極大的恩典,你以後切記戒驕戒躁,一定要做到德才兼備。」
夜軒暖暖一笑道「看來朕在這裡,你們一家子無法閒話家常,朕先去西暖閣看看。讓你們好好聊聊。」
我連忙感激的對他一笑,送他出景洪殿。隨後把今日殿上的時候告訴了丞相爹爹,他在宮外得到的報告和我所說的幾乎無差,也已經派了人在宮門口帶香桃回府盤問。我急忙求爹爹別對她用刑,不然綠鄂在宮裡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
丞相爹爹應了,但是他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讓她說出指使她的人,並且使她沒有辦法自裁。香桃和綠鄂的身家背景丞相爹爹是極為清楚的,這一次她跳出來誣陷我,實在是意外。而且張雨痕的自刎也充滿了疑點,不得不一一查起。
美女娘親嗔道「好不容易見到女兒一面,你就知道說些不著邊的事情!」
丞相爹爹拱手討饒,和美女娘親與我說些體己話。安青這時候請我回西暖閣更衣,我不懂這太陽都要下山了還換衣服做什麼,可她說是皇上吩咐的,只能和雙親依依惜別隨她回西暖閣。
一踏進西暖閣就驚呆了,先不說那股溫辛的香味。屋子裡面點著龍鳳對燭,滿滿一屋子都是紅色。床帳,桌布,連貴妃塌上都擺上了茜素紅的軟枕。
我有些愣神的問「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安青掩口輕笑道「當然是昏禮。皇上之前就在籌備了,但是因為今日之事而提前了。不過今日也是黃道吉日呢!」
我是對昏禮有所耳聞,婚禮是在黃昏舉行,所以稱「昏禮」,不像現代的結婚那麼鬧騰,講究的是典雅莊重,沉穩安靜。夜軒為了能讓我體會嫁作人婦的喜悅,體會尋常人家結婚時候的氣氛而準備的這一切,真的讓我非常的感動。
安青伺候著我換上了玄色禮服,重新梳了頭髮,蓋上了蓋頭。一切都像要結婚一樣,我承認我是感動的,可是還是矛盾不已。夜軒差人用八人抬的步輦接我去正殿,上步輦之前老么麼們撒谷豆壓煞。到了正殿待她們再撒一次谷豆,我方才由綠鄂扶著我下輦,蓋頭遮住視線除了腳下的一點點路之外什麼也看不見,由老么麼帶著跨火盆進了景洪殿。進了景洪殿就有人遞了紅綢在我手中,我知道紅綢的那一端是夜軒,可還是走得顫顫微微,生怕踩到裙邊會摔倒。
拜天地的時候因為君臣關係,我們只派了天地,並沒有跪拜丞相爹爹和美女娘親,只是略微俯身而已。一切都盡量模仿平常人家的婚禮,夜軒一直用行動向我強調他對我的重視和珍愛。拜完天地我由老么麼們領回西暖閣,而丞相爹爹和美女娘娘則留宿於東暖閣。
剛坐下夜軒就推門進來,用喜秤挑起了蓋頭,直直的盯著我看。
漲紅了臉的我含羞道「不知道軒是否覺得稱心如意?」
他伸手托起我的下巴,迫我正面與他相對「我對霂凝自然是稱心如意!」然後牽著我一起喝了合巹酒。合巹酒入口苦澀不已,本想吐出來,夜軒急急摀住我的嘴道「吐不得!吐不得!這代表著我們以後會同甘共苦!」
我只好依言吞下,他搖頭道「好在我已經命人退下了,不然見你這副樣子,可得笑壞人!」
我不依的拍了他一下「我並不知道合巹酒是苦的,不知者無罪!」
夜軒也不同我爭辯,自顧自的脫去外袍。他並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脫衣服,這幾天他還一直抱著我睡覺,可是這一次我知道是不一樣的。可是也並不那麼排斥了,畢竟我知道他是喜愛我的。於是便走過去吹熄了蠟燭,自己脫去了外衣乖乖上床躺著。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怎麼今日你像只小貓一樣乖巧?莫不是害怕我?」聲音裡面帶了幾分笑意,讓我也覺得暖暖的。
他忽然翻身上傳,長手一撈把我抱個滿懷。我的面貼在他胸口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又裊裊的傳來。一時情動道「軒,你今日可是真的想把我賜給那侍衛?」
抱著我的手猛然收緊「我不希望看到你不開心,如果你真的不想待在我的身邊,我隨時可以放你離開。」
我伸出手環住他的腰身,欺身吻了他的嘴唇。他的嘴唇柔軟而冰涼,雖然感覺到他因為我突然的熱情而有些愣神,但轉瞬間就熾熱的吞噬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