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愛成殤:蝶戀花 此生年華誰與度 宜蘭番外
    我的名字叫宜蘭。

    和他的相識的時候,我垂髫,他總角。

    和他的偶遇並非我的故意,而是父親安排給我的一個差事。我的父親很有名,他是天下的軍師,料事如神,且醫術高超,兼濟天下。有一日,他夜觀天象,只見紫薇星下垂,正映江東,便覺天下異變,新主則出於江東。

    父親那日之後,便下山去了,他是去了一趟江東考察紫微星之事。回來時,便撫著我的額頭道:「蘭兒,你是爹爹唯一的女兒,爹爹希望你將來母儀天下,你願意不願意?」

    我沒什麼願意的,就像我沒什麼不願意的,我年齡太小,每日寂寞地待在哀牢山,看那遍山的白雪,那是很無聊的。我聽說我有一個叫歐家碧的師姐,曾經下山過,從此留戀紅塵,再也不想回來。

    紅塵,世間,有那麼吸引人麼?那是煩擾呢,還是依戀?

    我不懂,然而,我很好奇。

    父親過了幾日便帶我去了京城。從此,哀牢山再也與我無關。

    那一日是春天。

    漫天的柳絮飛舞,我無聊地坐在暢春園的亭子裡,想著爹爹交代我的話。爹爹說,對誰也不准提起,我是哀牢山鳳舉先生的女兒。

    那時候我不懂,但是現在,我懂了。爹爹當年名氣太盛,各路軍閥,甚至朝廷都想請爹爹做幕僚,爹爹不肯。如果讓人知道了鳳舉先生將女兒托付給了江東霸主齊王孤家,並且和齊王結盟,定然懷疑齊王逐鹿天下的野心。

    爹爹既然和齊王府結盟,自然會替齊王府打算。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爹爹會怎麼安排我。爹爹說的母儀天下,是什麼樣子呢,我也不明白。

    然而,我時常想著這個詞兒,突然發覺,這個詞已經深入我的心裡。

    我一直相信爹爹的料事如神,他說的話想來是沒錯的。我一定會母儀天下吧。只是,我會為誰母儀天下呢?

    那一日,我就是想著這樣的心事,漸漸出了神。

    然後,我看見了他。他似乎專為我來的,因為他的眼光一直看著我。雖然他還是個小小的少年,長的也很好看,然而他的眼睛沉澱著太多的東西,仔細看去,還有一絲血腥。我覺得有點發抖。

    然而他還是走過來了,「你叫宜蘭?」他一開口,就這麼問。

    我有些無措地點了點頭。

    他又看了我一會兒,嘴角輕咧,似是笑了一聲,然而那笑意很淡:「你爹爹不要你了,把你送到我家做兒媳婦了。你知道麼?」

    我啊了一聲,搖搖頭,爹爹沒對我這麼講啊,他只是說讓我母儀天下。讓我住到齊王府裡去。卻沒有說讓我給他們家做兒媳婦啊。我有點不明白他的話。

    他接著又笑了一聲,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我道:「你覺得我怎麼樣?」

    我沒想都他會問我他怎麼樣,便仔細地看了他幾眼。他長得,其實很好看。看我打量他,他眼底有一絲不耐煩,很快便消失在眼底,轉而笑道:「我長的還不錯是不是?」

    他怎麼這麼不害臊,哪有人說自己好看的。然而,他的確是很俊的,我臉一下子紅了。

    他有些殷切地望著我:「那你對你父親說,你不喜歡齊王府其他的王子,只喜歡我,行麼?」

    啊?

    我有些愣住了,腦子有點混亂。

    他眼裡一絲急切,口中卻緩緩說道:「宜蘭宜蘭,宜於芝蘭。你爹爹給你取這個名字,應該是希望你如芝蘭一般,君子宜之吧。」

    「什麼是君子宜之?」

    他很耐心地說道:「《詩經》裡說,芝蘭芝蘭,君子宜之。你這樣的芝蘭蕙心的女子,只有君子才配得上你。我便是那君子了。」

    「呸!」我笑,原來他在誇自己呢。

    可是,他也誇了我,他說我芝蘭蕙心。

    從來沒有一個人誇過我,就算誇,也沒有他說的這般好聽。臉不禁又紅了。

    他也笑了:「那,你會不會喜歡我呢?「

    我故作矜持道:「我看看吧。」

    他眼睛一直瞧著我,我看到他那黑瑪瑙似的雙瞳裡,赫然映著我的身影。突然,只覺得心花怒放。

    他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滿是自信:「你會喜歡我的。」然後便轉身離開……

    我的確是喜歡了他的。每當我想起這件事,就覺得自己好傻,只因為他幾句話誇我的話,便喜歡了他。可是,人便是這樣,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自己宿命裡的孽緣,即使一句話不說,恐怕也會喜歡,不由自主地陷進去的吧。

    我偷偷地對父親說,我喜歡孤家的三公子孤北臣。

    爹爹笑意盈盈地對齊王耳語一番,過了不久,我便來到江東潭州城的孤家。

    我成了孤北臣的丫鬟,然而全王府的人都知道我身份特殊,並不把我當丫鬟使。

    他對我也很好,甚至算得上是慇勤。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小。我整日追著他的身後叫哥哥。他說,別叫我哥哥,叫我三郎。那個時候,他還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叫微冉。他很疼愛他的妹妹。對他妹妹比對我好。他只允許他的妹妹叫他哥哥。

    有一次,我在花園裡遇到了孤家二公子,那個孤北莫嘲笑地看著我:「老三因為你,才受到父王的寵愛,沒有了你爹爹支持,老三狗屁都不是!你這個傻子丫頭,被老三利用了都不知道。」

    我心裡一咯登,淚水便湧出了眼眶。我哭著找到三郎,見到他之後,卻又不知道該問些什麼,便不理他。他也沒多問我。

    第二日,三郎便跟孤北莫打了一架。那驚天動地的陣勢,驚動了齊王。齊王不懲罰孤北莫,卻罰三郎跪在荷園一宿。

    晚上的時候,我去看他。

    他跪在地上,臉被打腫了,聽到我過來,他連眼皮都不抬:「你會一直喜歡我的,對不對?」他卻突然問。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在意我喜歡不喜歡他。可是,,我終究是喜歡他的。於是,便點點頭。

    他笑了,那笑意滿是譏諷,不知道是諷刺些什麼人:「只要你喜歡我,我何必擔心別的呢?」

    如此過了幾年,到了十五歲,我爹爹來了一趟潭州城,之後,三郎便被立為齊王府世子。

    那一日,他很開心,拉著微冉去潭州城外的木蘭山莊種梅花。

    那一日,他沒有帶我去。

    從木蘭山莊回來的時候,他是被人背回來的,微冉哭得差點暈厥。他中了刺客的暗箭,他的長隨恩銘悄悄跟我說,是覬覦他世子之位的人幹的。叫我不要聲張。

    可是,那暗箭竟然啐了劇毒,傷他的人定然要置他於死地。我想也不想,便替他吮毒。其實,等醫生來也是可以治的。只是,我想讓三郎知道,我是多麼在乎他。

    沒想到,我卻傷了身子筋脈。如果不是爹爹,我就一命嗚呼了。從此,三郎便對我不一樣了。看我的眼神裡慢慢多出許多感情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愛情,但是,從此,他為微冉做什麼,他也能為我做。

    這樣,我便很開心了。

    ……………………………………………。

    變化發生在那一年。

    微冉十六歲了。她要嫁到南詔做王妃。

    送走微冉之後,三郎喝了個宿醉。晚上睡覺得時候,他闖進了我的房間,酒氣撲面而來,我嚇壞了。他在我耳邊痛苦地給我講了許多關於微冉小時候的事情,還問我道:「你喜歡我的對不對?」

    我喜歡他的。不管怎樣,我是喜歡他的。可是,他卻沒有告訴我,喜歡不喜歡我。也沒有告訴我,我的喜歡對他來講,到底意味著什麼。

    甚至,我懷疑,他所在意的不是我的喜歡,只是我背後爹爹的支持。我喜歡的男人,爹爹定然是支持的吧。

    那一夜,電閃雷鳴。那一夜,我依舊把自己給了他……醒來後,三郎宛若夢遊一般的眼神,讓我有些心傷。他很快便摟住我,道:「我不負你便是!」

    那之後的日子,我們過得如膠似漆。

    他對我也很好,總是小心呵護,只是,他喜歡下棋,我不會,他寫字,我也無從欣賞。當然,我也不樂意去學。我的爹爹才高八斗,孤高一代,然而他的女兒卻資質平庸。

    他有時候看我的眼神滿是憐惜,憐惜之後,總是滿滿的落寞,我知道他是個高傲的人,總是希望有人理解他,安撫他,而這個人,注定不是我。

    我開始恐懼,總是給他使小性子。他一般情況下也忍耐我,總是對我說:「我答應你,絕不負你便是!」日子便也這麼過了。

    直到……那個叫白紫蘇的女人出現。

    …………………………

    為什麼搶走我一切的女人卻是他的最愛。

    他終究是負了我。

    我曾自殺,想讓他懺悔一生。想陷害白紫蘇,讓他們彼此隔閡。

    還讓我父親出面施壓老齊王,讓老齊王殺了她……

    然而……

    我沒想到,被他喜歡的女人,命運甚至比我悲慘。她死在了最愛她,她也最愛的人手上。人間最苦最痛莫過於愛別離……

    這是不是就是命運的公平。

    白紫蘇搶走了我的愛,所以老天便狠狠地懲罰他們。一瞬間,我竟然釋然了,不怨了,不恨了……

    可是,即便他們離散成殤。

    我依舊是孤身一人,對著秋雨鏡花寒。他的心,失去了便失去了,從來不曾回來過……

    那紅塵俗世,是貪戀,是煩擾?我依舊沒有定論。只是,在華麗的雕樑畫棟,我總是會想起哀牢山。

    哀牢山上有漫天滿地的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爹爹說,「蘭兒,你是爹爹唯一的女兒,爹爹希望你將來母儀天下,你願意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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