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北臣神思一轉,伸出修長乾淨的手,向白紫蘇臉上抹去,指尖夾著柔風,帶著輕柔柔的撫慰力量。
總是朝廷的人,怎麼也得裝裝樣子。孤北臣除了宜蘭,也不是沒有過其她女人,逢場作戲哪個男人不會?
微冉本能地一縮,然而孤北臣的手絲毫不停,「喏,看吧!」將紫蘇臉上的瓜子皮兒捻起來,在白紫蘇眼前一晃,扔掉,然後很無辜地伸出雙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彷彿在說,他沒有惡意。
齊王府世子,涪陵侯孤北臣如果想讓一個女人真心的笑容,一定很容易,事實證明,彷彿沒有女人能抵得住他回眸一顧。
白紫蘇微微紅了臉,心裡這才微微放鬆,只囁嚅著道:「謝,謝夫君!」
溫涼的手指又伸了過來,用拇指擦了擦白紫蘇的嘴角,看似寵溺,卻滿是霸道的懷柔力量,不由自主地,她便逃不開,只能順從地承接。「有沒有人告訴過夫人,夫人害怕的樣子倒真美!」他放下手指,隨便找著話題說著,嘴角勾起一絲燦爛的笑,像是撕裂的朝陽,迷人極了。
嘴唇上他手指的涼涼觸感久久不散,紫蘇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自己的手指是暖的,像是一泓明媚的春景,反而襯得方纔的溫涼感覺更加深刻,如江南四月黃昏的梅子雨,細膩地蜿蜒進她的肌理,滲進她的血脈。聽到孤北臣的話,低聲倔強道:「我才沒有怕你!」
孤北臣吃地一聲輕笑,心想,這是宮裡出來的人麼,怎麼看起來嬌憨極了,毫無心機。於是故作關愛地道:「夫人既然愛吃瓜子兒,趕明兒叫人多送些福記瓜子兒來。夫人可高興?」
他似乎不怎麼喜歡笑的,可是一笑起來,臉上的光彩更勝幾分,可是,現在,他的笑容那麼好看,然而他的眼睛裡明明卻是那麼得冷漠,彷彿一切都是形式,無所謂投入不投入。
白紫蘇不再對他的眼睛看下去,心裡不禁歎了一口氣。
如果夫君不喜歡她,那麼她也不會貪心,她只要相敬如賓就好。
兩人將酒一飲而盡。白紫蘇喝完酒,正要將手臂收回來,卻被孤北臣拉住了手。
抬眼看,孤北臣抬起下巴,笑了一下,眼睛霍霍地閃著光,炯炯有神地看著她。他想做什麼?喝完交杯酒,就該入洞房了吧。
紫蘇低下頭,心裡又開始抗拒緊張起來。雖然早知如此,但是還是沒辦法不緊張,不抗拒。
幸好,孤北臣沒有立刻就寢的意思,口中反而閒閒扯些家常話:「夫人在京中時,都喜好些什麼,讀過什麼書?」
白紫蘇口中不慌不忙地一一回答了,心中卻因孤北臣拉著她的手而驚惶未定。腦中不時地蹦出一些羞人的畫面來。都怪文嬤嬤之前非要給她看些閨房之事的畫本,看得她臉紅脖子粗,此刻想起來依舊是心驚肉跳。
白紫蘇不敢看孤北臣了,因為一看他,就開始想入非非。
孤北臣的確是不懷好意的。他閒閒地說著閒話,手卻緊緊地按著她的手,眼睛還不動聲色地審視著她的驚惶,臉紅,羞怯……心中甚是好笑。這好粥總是要文火慢慢煮的。
他看了她好長時候。紅暈慢慢地上了白紫蘇的臉龐,她有些不自在,不禁垂下眼瞼,不動聲色地繼續抽出握在孤北臣溫涼手掌裡的手。可是使了點勁兒,卻依舊被抓得緊緊的。她便更是用了力氣。
孤北臣覺得時候到了,便倏然鬆開她的手。
白紫蘇本來在使出吃奶的勁兒抽回手,冷不防他突然鬆開了手。紫蘇身子不由後仰,向後面摔去。快要仰面摔個四腳朝天之際,孤北臣一手按住了白紫蘇的肩,將她拉回來。在她耳邊輕輕道:「本侯會溫柔待你的,莫怕……」一聲輕笑,孤北臣站起,修長有力的身體從白紫蘇身後緊緊貼了過來,鼻息噴在新娘耳後。白紫蘇本能地站起來,想要躲開他的擁抱,然而孤北臣的手固執地按住了她的肩,她寸步不能移,心裡亂成一團。
孤北臣手慢慢地從肩下移到她細嫩的胳膊,最後抓住了她的纖纖素手:「你是在躲這個,這個,還是這個……與本侯親近,果真那麼令你害怕麼?」
不知不覺中,白紫蘇被他從身後完全地摟住了。不禁微微掙扎。「皇上說……」
「不要拿皇上來壓本侯,甭說他老人家遠在天邊,就算近在眼前難道還能阻止夫妻之間行周公之禮?」孤北臣似乎是很耐心地引導她,滿臉都是無辜:「你是本侯的妻子,有些義務責任還是必須要做的。就算這個道理你不懂,皇上恐怕是懂的。他管不了這閨房之事。」
白紫蘇被他溫柔而有「道理」的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而孤北臣話音一落,打橫將白紫蘇抱起來,向床走去。
白紫蘇驚叫一聲,便很快意識到了要發生的事,她的臉更紅了,耳邊卻聽到他極其輕忽卻又彷彿是敷衍的說話,心裡亂極了,又怕極了,倒也沒有聽到他說什麼,只是感覺那聲音像是遙遠的,又彷彿貼近的,既深沉,又飄忽,滿是蠱惑之意。
他的手按在她的腰上,她便只能不受控制地軟綿綿地依偎在他胸前,動也不能動。男人強勢的氣場緊箍著她,讓她喘不過來氣。
可是她還是像一尾魚一樣努力地喘著氣。
紅蓋頭掀過了,交杯酒喝過了,一個女人婚姻的一半便收場了。可是,她有些後怕了,孤北臣面上雖然和氣,可是,剛才他那個下馬威和方才一閃而逝的凌厲複雜眼神卻讓她深刻地感受到,他卻並沒有表面那樣好相處,她怕以後連所謂的相敬如賓也做不到。
可是路既然走了,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人,都如那搖擺的蘆葦,沒有根系,沒有安定,身不由己。
白紫蘇定了定心,告訴自己,我不怕。
只是,還是有些擔心娘親。而娘親此刻又是什麼樣的境遇?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因思念自己而獨自垂淚?為了女兒的不幸而跟皇帝慪氣,和何賢妃鬥氣,一朝失寵,貶入冷宮?
世人都道皇帝寵愛白妃。可是寵愛終究不是愛啊。所謂君,所謂王,所謂侯門望族,大抵如此。白紫蘇最怕娘親為了她,仗著皇帝先前的寵愛犯傻,跟皇帝犯沖。最終吃虧的總是她自己啊。
記得娘親在她臨行前,並沒有像白紫蘇一樣哭得稀里嘩啦,被世人罵作以色侍人,攀高枝的美麗女人眼神堅強如鐵:「女兒,只要能保住你自己,大可無需擔心娘。」
對啊,為了娘,此刻也必須要保住自己。白紫蘇想了又想,此刻,在舉目無親的江東,能依靠的除了眼前稱為她夫君的男人,還能有誰呢!
他們是真正的明媒正娶。
這意味著他要對她擔負責任。她要全心地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