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冷揚一直昏睡著,等到適當的時機,醫生也幫他做了淤血清理的手術,可是他就是不肯醒過來。而且,後續連帶的病情也十分反覆,一個月內,陸陸續續地進出急救室,讓急救室外幾顆人心隨著他的安危而徘徊在緊張煎熬和一時放鬆之中。
一個月後,醫生宣告他的狀況總算穩定了,可是她們怎麼也不敢鬆懈,時刻陪在他的身邊照顧著,以防萬一。
看著他安靜的睡顏,童謠半蹲在床沿邊,神思很是恍惚,目光幽幽,好似在看他,又好像透過了他看向過去。
迷茫、黯然、感傷,種種情緒掠過,卻最終未得駐足,徒留一片懵懂的徘徊。
猶豫、希翼、彷徨,左右搖擺不定之後,一切消磨軟化在一天天希望一天天失望之中,心情到最終的清朗,卻又難以得到眼前男人的回應。
幽幽的,她的聲音裡滿是自嘲,「是你太自信了,還是你真的很瞭解我了?」
驀地一頓,聽到病房門推開的聲音,童謠轉身,看到進來的人,不禁微微一愣。
那是傑西卡。
「你……」童謠起身。
傑西卡看了她一眼,最後遭到病床邊,看著床上安靜得好似已經睡著的人,眸中儘是毫不掩飾的眷戀。
童謠倒也不在意被忽略的尷尬,只是靜靜地等她說話。
傑西卡將手中的水果放下,「我是來看冷揚的。」目光卻沒有落在童謠的臉上,幾絲光芒一閃而逝,不知道是不甘,還是內疚。
「我知道。」童謠淡淡道,她當然不會認為她是來看自己的。
突如其來的沉默。
童謠只是隨她去,各自隨意的模樣。
這忽然讓傑西卡有些尷尬,頓了頓,她才問道,「……你一定很討厭看到我!」
童謠不置可否,對她,她倒是不在意了,其實,從頭到尾,她在乎的也只有韓冷揚的心意罷了!
她的默然讓她心生了幾分不自在,「……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說完,不禁又有些後悔,誰提這話題都好,唯獨她的立場,這話看起來有幾分試探的意味。
童謠微微一怔,本可以不要回答的,只是當目光滑過韓冷揚的俊容之時,忽然無聲地笑了,只是笑容有些慘淡,化不開的惆悵,「我被人絆住了腳步,他給我承諾卻又拋下了我,我總是需要討回一個說法吧。」
「……」傑西卡咬唇,自然懂她的意思。「即使他永遠無法給你說法,你也要繼續等下去嗎?」
童謠睇了她一眼,默然。這個問題,她不需要回答她。
「我明白……」傑西卡勾了勾唇,「我都聽說了,如果是我……」頓了頓,卻沒繼續說下去,話鋒一轉,「你也不要太過擔心,我想他很快就會醒來的!」她的語氣淡然而堅定,卻又隱約帶了一抹揮之不去的荒涼。
「謝謝。」童謠道謝道。
傑西卡苦笑,「你不問問我為什麼說得那麼堅定嗎?」
童謠搖搖頭,「不需要,因為……我也這麼認為。」
聞言,傑西卡一頓,心中苦澀更甚,「對不起……」她的神色變得有些飄忽,「其實你該恨我的……」又是淒淒一笑,「不過這些年來,其實我也不幸福,或許這就是報應吧!你也可以笑回去,這樣,你心裡可能就會覺得舒服多了。」
「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很清淡的聲音,以往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麼,你就是恨他?」傑西卡看了病床一眼,「其實這些年來他也不好過!如果你真的要恨,就恨我好了!他真的很愛你!」說話間,眸間的痛苦不言而喻,「他真的很痛苦,很後悔,也很自責。如果找不到你,我想他這輩子都或許就單身而過了。」
童謠微微征征,看她這副模樣,便明白她這些年的苦楚未必比別人少,「你……還愛他嗎?」糾糾纏纏,原來未得一個人的幸福。為世間情為何物,既然大家都那麼不幸福,卻又為何那麼心甘情願地一頭扎進痛苦的深淵裡,無法自拔?
傑西卡垂下睫毛不去看她,「如果說我放得下,那是騙人的。可是如今再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童謠蹙眉,「既然無奈,又不能放下,那不是很痛苦嗎?你何嘗不試著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傑西卡有些茫然,「或許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重新開始了。我的生活就像是脫軌翻飛的列車,一身的狼藉。婚姻生活有太多我不想要的責任,它們沉沉地壓著我,我根本就不可能擺脫一身的束縛,再重新開始!起點在哪裡?我找不到……」
童謠搖搖頭,「不愛的婚姻是負擔,可是親情的負擔還是甜蜜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最糟糕你都經歷過了,不是嗎?其實,你比我堅強。」
堅強?傑西卡微微一頓,笑,有些不屑。「是呀,我真的就好像沉入自怨自艾的泥淖中不能自拔,甚至忘了自拔了……其實,你很幸運,至少比我幸運。」再深深地看了一眼韓冷揚,其實早就絕望了,只是越是絕望的人,卻又無端地幻想希翼著……也好,她的出現確實讓自己死心了。因為即使在夢裡,他掛念的也不再是自己了……他和她,不知道是否曾經有愛,但是現在,那一切早已化成灰飛,湮滅在滾滾的時間洪流中了……
「……」
也不管她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傑西卡收斂了情緒道,「人我已經看望過了!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
……
日子一天天地過,他的睡顏卻越來越安穩,童謠真的很想搖醒他,可是突然……
有時候,她也覺得前方一片迷茫,因為等待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