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依就說,「你們怎麼了?怎麼這樣看著我呀?」
父親就說,「你剛才說給我買圍脖?你,你什麼時候買的呀?」
妍依就又笑起來,「今天是幾號呀?」
蘇悅就說,「元月20號。」說完眼睛專注地看著妍依。
妍依驚訝地說,「已經元月20號了,不對吧?我上火車那天是元月9號呀,怎麼一眨眼就20號了?蘇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倒是說話呀?」
父親哭起來。蘇悅哭著出去了。
妍依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兩個人。
不一會兒大夫又進來了,看著妍依就問,「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嗎?」
妍依看看窗外,說,「應該是早上吧。」
大夫又問,「我是問日期。」
妍依輕輕一笑,「蘇悅說今天是元月20號,那就應該是1992年元月20號。91年9月份我來東川市上的大學。只是,我還是沒弄明白我怎麼會在醫院裡?難道真的是火車出事了?就我一個人,還是有很多呀?其餘的人嚴重嗎?」
大夫沉默了。
父親哭的更厲害了。
護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臉地悲哀。
妍依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是一臉茫然地看著房間的這些人。
所有人都明白了,妍依失憶了,她的記憶回到了1992年1月9號上火車的那一刻,這就意味著她有16年的記憶空白。
大夫就說,「那你好好休息吧,其餘的事情讓你的家人慢慢告訴你。」
此時蘇悅正和逸夫在一起,屋內大夫和妍依的對話倆人聽的清清楚楚的。逸夫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淚水肆虐。
那一天,妍依和樸振宇出去後,他進到臥室裡,在床上摸索了一會兒後,就又進了書房,看見寫字桌上那一個紙鶴,他趕緊打開來,妍依的留言就進入了他的眼睛裡。
痛苦與內疚中,他感到了驚慌,心內一陣恐懼,他似乎能夠感覺到妍依的內心想做什麼。
就在他極度恐慌不安的時候,接到了辛琪的電話。
也在火車站候車的辛琪在走向月台的那一瞬,看見了撲向火車的妍依,那一團雪白幾乎照亮了她的眼睛,還有那四處飄飛的紅紅的鮮血。
妍依進來醫院後,他的心也跟著死去了,儘管如此,他還是不能天天陪在妍依身邊,他知道妍依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就是為了舒雅的幸福。所以,他只能偷著時間過來看妍依。
蘇悅擦乾眼淚對逸夫說,「你進去吧,如果他能夠認出你,我不說什麼啦。若是她不能認出你,那麼,你和她的這一段事情就是她最想忘卻的,所以,你就再也不要出現她的生活裡了,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們知道該怎麼做的。」
逸夫站起來,推開門,走進去,站在大夫邊上,眼睛注視著妍依。
妍依見進來的這個男人一直看著她,她有些不好意思,一個男人眼睛珠子不動地盯著你,誰也一樣。
妍依沉吟了一下,問到,「您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難道我病得很嚴重嗎?」
逸夫艱難地露出一絲笑容來,柔柔地問,「你,認識我嗎?」
妍依看著他,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之後說,「對不起,我不認識您,您是誰?是這裡的醫生嗎?」
逸夫的身體抖著,被身邊的那個大夫扶住了。
逸夫再次地笑著說,「哦,沒什麼,我,我不是這裡的醫生。好啦,我走了,祝,祝福你早日出院。」
逸夫踉踉蹌蹌地走出房間,沒等蘇悅說話,就暈倒在地上,被送進了急診室。
大夫再次說,「好吧,你休息吧,有什麼事情就叫我。」大夫說完對著其他護士招了招手,一起都走了。
蘇悅隨後走進來。
妍依父親對蘇悅說,「蘇悅,你陪著妍依吧,和她說一說。我出去一會兒。」
蘇悅點點頭。
等妍依父親出去後,蘇悅握住妍依的手,柔柔地說,「妍依,我要跟你說些事情,你聽了以後可千萬別激動好嗎?」
妍依笑著說,「激動?躺在這裡我還沒有激動,還能有什麼可以讓我激動的。說吧,沒事的。」
蘇悅不敢看妍依,想了一會兒,才說,「妍依,現在是2008年的元月20號,你挺清楚了嗎?」
妍依就說,「聽清楚了,不就是說個時間嗎?好的,我給你重複一遍,現在是2008年元月20號。」說完後,妍依才覺得不對勁,自言自語地,「2008年……」然後,眼睛睜得跟牛眼一樣大,看著慢慢抬起頭來的蘇悅,「你是說現在是2008年?」
蘇悅點點頭。
妍依閉上眼睛,一會兒後,就又睜開,「就是說,我現在已經是36歲了,是嗎?」
蘇悅又點點頭。
妍依這才明白了蘇悅為什麼看上去有點老,還有父親也是,可是,母親,怎麼沒看見母親,妍依立刻喊叫著,「那我媽呢,你剛才說別讓我激動,是不是我媽,我媽已經……」
蘇悅趕緊地說,「不是,不是,老媽好好的,好好的。」
蘇悅真是佩服妍依,知道自己失憶不激動,先去激動母親的生死,蘇悅哭了。
妍依抓住蘇悅的手,急急地問,「那她人呢?怎麼不在?」
蘇悅就說,「她帶著你兒子在賓館裡呢。她太累了。」
妍依這才驚愣了一下,「我兒子?我有兒子。」
蘇悅就說,「你都36歲了,能不結婚嗎?」
妍依一聽,柔柔地笑了,「也就是,那他帥不帥?」
蘇悅就說,「很帥很帥的一個棒小伙兒。」
妍依似乎沉浸在描繪裡,等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那,那我的兒子的父親是誰呀?怎麼,不見他呢?」
見妍依說這話時,很小心的樣子,蘇悅斟酌了一下,就說,「他,他在另一個病房裡躺著著。」
妍依立刻著急起來,「病房?為什麼他也在病房裡?」
蘇悅快速地搜索著答案,該怎麼樣回答這個問題。
逸夫已經從妍依的生活裡刪除掉了,即使將來妍依真的能夠恢復記憶,也不會再有什麼瓜葛的。那麼,周逸夫也一定是,此時,妍依也不會有周逸夫的記憶。
唯一不能改變的是兒子,既然有兒子,就要有丈夫,就算妍依失憶了,也不能刪除掉這個事實,於是,蘇悅狠心地一咬牙,就說,「妍依,她是為了救你受了傷,所以也住院裡。」
妍依看著蘇悅,然後,蘇悅就把在大學裡怎麼樣和樸振宇認識,怎麼樣和樸振宇結婚,然後兒子出生,過到現在。蘇悅最後說,「上個月,你們倆人生了點氣,你就跑到洛陽來旅遊了,樸振宇來接你,你要撞車,樸振宇抱住了你,結果他也就受傷了。」
蘇悅說完後眼睛一直盯著妍依看。
妍依好像很難受,不時地搖頭,最後,妍依抱住頭使勁地搖晃著,嘴裡說,「我怎麼會忘記,怎麼會一下子變成這樣?難道我以後也會這樣嗎?」
蘇悅坐在床邊,伸出手臂把妍依攬在懷裡,哭著說,「妍依,都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徐這還是個好事情。你想啊,人的一生有幾個16年,在這些年裡會發生多少事情,有好的,更有不好的,能夠忘記這些事情該是多幸福。妍依,你知道嗎?我好想好想忘卻這些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可我,我卻忘不掉。所以,你此時這個樣子是我所羨慕的。還有,你知道嗎?你的丈夫樸振宇,非常非常地愛你,他為了你不怕失去自己的生命。有這樣一個愛你勝過生命的丈夫,還有一個特別可愛的兒子,以後的日子裡,你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那麼,你還會在意失憶嗎?」
妍依靜下來,看著蘇悅,「那他現在怎麼樣?傷的嚴重嗎?」
蘇悅難過起來,「你倆掉下去的時候,他是腳擔在鐵軌上,被火車攆了一下,還好搶救及時,總算是接上了。因為剛做過手術沒幾天,還不能下地。要不然,早跑過來了。」
妍依惶惑著,「如果不是他,我就死了。」
「是呀,如果不是他,那現在,你爸媽,指不定成什麼樣了。」
妍依看了窗外一眼,又轉回頭來,「既然老天還讓我活著,我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了。16年不會是一張空白紙,這其中應該會有很多事情發生。現在這樣,也徐是一件好事,它可以讓我重新來過。值得慶幸的是,我沒有忘記父母親,這大概就是上天的恩賜吧,我會更加珍惜的。只是對兒子有點殘忍了,我不知道他的存在,失去了一切有關他的記憶。但是,他既然是我生下來的,我想我會擁有一個母親的心和愛的,我會陪著他一起長大。至於他,我的這個丈夫,我也會接受他,因為兒子需要他。作為母親最重要的就是讓孩子幸福,而孩子的幸福第一要素就是一個完整的家。我想沒有失憶的我應該也會這樣做的。」
蘇悅高興地說,「妍依,對,就是這樣的。沒有失憶的你為了寶貝,你什麼都願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