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見識殭屍
經歷千辛萬苦，王道學和牛頓芳終於回到都梁州。
因為趕著一群殭屍，不便進城，王道學就在離城五里的法相巖暫時落腳。
這法相巖乃都梁八景之一，巖的主體是一個隆起的山丘。山丘裡全是四通八達的巖洞，許多巖洞甚至通到州城的河裡。最大的一個巖洞叫太保洞，洞裡可容數百人。
王道學將殭屍趕到最裡層的一個巖洞裡。這個巖洞只有一個進口，沒有其他出口。然而，回頭對牛頓芳說：「大小姐，你的那些家丁的屍體是趕回家中還是……」他不知道，牛頓芳有沒有別的選擇，後面的話就沒有再說下去。
聽王道學這樣一說，牛頓芳竟然產生一種依依惜別之情。終究他們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特別是王道學救過他的命，又將她的家丁的屍體全數趕了回來，因而除了感激之情之外，竟然生出了一股愛意。
她是個喝過洋墨水的人，不像中國知識分子那樣總想把自己的想法藏在骨子裡，她怎樣想就怎樣說就怎樣做。
於是牛頓芳說道：「學大哥，我真的不想離開你。不過，我已經到家了，我得把這些家丁的屍體處理一下。我先回去跟我老爸說明情況，看他的意思再行事。」
王道學說：「這樣也好，你就先回去吧。」
牛頓芳一聽王道學說得那樣乾脆，心裡產生了一絲不快之意，橫了一眼王道學，說：「道學大哥，你這是趕我走吧？」由於這時天色已暗，牛頓芳橫王道學的那一眼，王道學並沒有看出來，但牛頓芳說的話，他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王道學也不是個傻子，從牛頓芳的話裡也聽出了幾分意思。但他卻是個把感情藏得很深的人，於是就用冷冷的語氣慢慢地從嘴裡推出幾個字來：「是的，到家了，你還跟著我們幹什麼？」
牛頓芳一聽，伸出手來，往王道學額上一掃，然後說：「真的，你是個冷血動物，你看，全身都是冰涼，像蛇一樣。」這時，強子正好閃進藏屍洞來，正好聽到牛頓芳的最後那一句，便說道：「我的大小姐，要說這冷血動物，我可比你瞭解多了。我師傅根本就不是冷血動物，他有情有義，甚至熱血沸騰，只是深藏不露罷了。」
王道學沒有理睬強子，但是把語氣放得了有一些溫度，對牛頓芳說：「小姐，你放心回去吧，你的那些家丁的屍體我會放到這個藏屍洞來，好好保管。」
「絲！」的一聲響，王道學只感到臉上一熱，原來是王道學說話的當兒，牛頓芳竟然在王道學臉上深深地吻了一口，等王道學反應過來時，牛頓芳早就嘻嘻哈哈地跳出洞去了。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牛頓芳再一次進了太保洞，她身後還跟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一進洞，牛頓芳就大聲喊道；「王道學，你在哪裡？」由於她的聲音很尖，就在整個洞中四處迴盪起來。
王道學剛好將所有的屍體安排完畢，聽到牛頓芳的聲音，連忙走了出來。此時，天完全黑了。洞裡只點起幾個火把，光線很暗，他只看到牛頓芳，便說：「大小姐，這麼快就回來了？情況怎麼樣？」牛頓芳說：「傻瓜，我爸來了，我讓老爸跟你說。」說完便把身子讓開。
王道學這才看到，在牛頓芳的身後果然有一個老人，連忙迎了上去，深深鞠了一躬，說：「哎呀，老人家，真的對不起，怠慢了。」老人卻「哈哈」大笑，對一邊的牛頓芳說：「芳芳，這傢伙果然不錯。」
王道學一聽老人稱他為「傢伙」，頗感意外，以為牛頓芳說了他什麼壞話，竟然站在那裡不知所措。老人見他這樣，連忙收起笑聲，說：「年輕人，我是個隨便的人，你也隨便的。」王道學這才放得自然了一些。
老人繼續說：「聽芳芳說，這些天搭幫你的幫助，才能夠回到都梁州來……」老人的話還沒有說完，牛頓芳忙插話說：「老爸，王道學救過我的命哩！」老人說：「我知道，我要說的，你急什麼？」
王道學覺得這父女倆很好笑，老不成老，少不成少的。胡亂扯了好久，老人才談到這次的真正來歷。原來老人的意思是把他的家丁們的屍體，就放在這巖洞裡處理。他已經通知了這些家丁們的父母，要他們到法相巖來領屍。
好在這些家丁是牛家養了多年的家丁，估計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況且牛家給每具家丁屍體買上都梁州最好的棺材，又給死去的家丁的家裡補助家丁十年的工錢，誰還有什麼話可說？
這件事說辦就辦，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洞外響起一片噪雜聲，原來第一批棺材已用板車拉到，每部板車上都有一個收屍的人。又過一會兒，洞外又傳來哭聲，原來是死去家丁中來了認屍的親人。
王道學問老人：「老人家，需要我幫忙麼？」老人說：「不要再麻煩你，我已經叫來收屍人，他們足夠應付這場面了。」牛頓芳插話道：「不過，王道學，你要是樂意幫忙的話，我們也不反對。」
王道學有些不理解，自從牛頓芳再次進洞，牛頓芳已經失去了她離開時的那股熱情，再也聽不到她叫「大哥」，甚至「道學大哥」，卻改口叫「王道學」，真是少女的心，春天的雲，叫人捉摸不透。不過，王道學也來不及細想，早已被老人拖著往外走。
走出太保洞，回過頭一看，這太保洞確實雄奇。洞門高達幾丈，洞的左右各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樟，據說已有幾百年之久。兩棵樟樹上各掛一個大燈籠，把洞門前的一個大土坪照得透亮。
老人一出洞門，就對那些站在洞前的人說：「大家心裡難過，我也心裡不好受，這些家丁已跟隨我多年，我跟他們之間有很深的感情，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只有請各位節哀順變，事情的經過就請我的女兒跟大家說明白。」說完就看著牛頓芳。
牛頓芳一副悲淒的形情走到左邊那棵樟樹的一個小土堆上，土堆上方就是那個最大的紅燈籠，牛頓芳的神情即使在遠處也能看得清楚。只見她還沒有講話，就掏出手帕抹眼淚，接著就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的洞口又響起低沉的悲泣，這種氣氛很有感染力，連向來自以為不為外界悲哭所動的王道學此時也覺得有點忍不住鼻子酸酸的。因為這夜半趕來的大部分是男人，男人的悲泣更感人。
牛頓芳等大家哭夠了之後，才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它特別強調家丁們是怎樣捨生忘死地保護他的。但是那些家丁們的親屬並不相信這些事，終於有一個死去家丁的父親問；「大小姐，你講這中間有些是被殭屍抓死的？可我從來沒有見過殭屍，屍體真的能夠將活人抓死？要是這樣，我倒想見見殭屍。」
聽到有人對她的話有些不信，牛頓芳竟然有些吃驚，但轉而一想，這也是人之常情，要是這次不碰到王道學，打死她也不會相信，這世上還有所謂殭屍這樣的怪物。
於是她把臉轉向王道學，大聲問道：「王道學，他們要看一看殭屍，才能相信我們講的事實。你是不是讓他們看看殭屍？」
這個問題就使王道學很為難了。趕屍本來就是一門很神秘的職業，不願為人所見，何況這次他趕屍更為神秘，根本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也就搖了搖了頭。
雖然這一結果令牛頓芳不滿，她想，你趕屍的職業再神秘，讓別人瞧一眼，總不至於對你有太大的影響，於是她的大小姐的脾氣又發作起來，堅持要讓那些家丁們的親屬看，並且威脅說，如果不讓看，她就讓那些家丁的親人不將屍體運走。這樣王道學就不能連夜趕殭屍進雲山，那麼他趕屍的事就會讓很多人知道。
逼於無奈，王道學不得不答應了牛頓芳的請求，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只允許抬一個殭屍出來，放在太保洞的中央，家丁的親屬們只能遠遠地看一眼。牛頓芳也就答應下來。王道學便叫強子背出一具殭屍，放在太保洞的中央，就去喊家丁的親屬們來看。
然而，就是在白天，講起殭屍，大家都會毛骨悚然，何況在這漆黑的晚上，又在陰森的洞裡，更加沒有幾個人敢看了。
也有幾個膽大的親屬，大概好奇心特強，想跟著強子進洞。不過走到洞門口，就又縮了回去。真正進洞的只有兩人，其中就有提出要看殭屍的那一個。他顯然不相信牛頓芳的話，一直走到殭屍面前，仔細看了。然而走出洞去，大聲地對家丁的親屬們說：「各位兄弟，大小姐講的話千真萬確，他們果然是一夥趕屍的人。我們還是各運自己親人的屍體回家吧。」
經那人這麼一說，那些家丁們的親屬就將已經洗斂入棺材的屍體運回家去。洞立刻清靜下來，牛頓芳的父親向王道學道了謝，就帶著牛頓芳又趕回都梁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