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從我與常新辦證的那一天起,我與你已成為一家人,法定的一家人。我有服侍你老的義務。媽,你和爸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呆在這裡,照顧常新就行了。過年了,家裡會有很多人來看望你們、給你們拜年的。現在,我們一家人都要堅強起來,別讓人看扁。」邱小仙剎那間也是淚如雨下,心頭酸楚無限,但是,她勇敢地抹拭淚水,再次說出一番讓病房內所有人都感動的話來。
「小仙,謝謝你!我和你媽、常新都謝謝你。我相信,有你的支持,常新一定會醒過來的。他以後會更愛你。」劉書記分開妻子,又一次握住邱小仙的手,使勁地搖了搖。
這位天門市的第一號人物,激動異常,感動異常,老淚縱橫,哽咽難言。
「小仙,難為你了!真的難為你了!」劉母分開劉書記的手,又抱住了邱小仙,再度把一腔熱淚灑在邱小仙的香肩上。
「好了,大伙都回去吧。今夜,是除夕之夜,都是與家人團圓的最美好的夜晚。我也想與家新單獨相處,都回去吧,有空再來探望家新。我,邱小仙,真誠地謝謝你們!是你們,支持著我,走過了一天一夜,我人生中最艱難的一天一夜。是你們,讓我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友情的可貴!我永遠都會記著你們的好。謝謝!請回去吧!」邱小仙輕輕地分開劉母,再次顫聲勸說一群親朋戚友。
她說罷,又向眾親朋戚友鞠躬道謝,言辭動人,情真意切,催人淚下。
「小仙,我們走了,正如你所說,今夜是家人的團圓之夜,我們也得趕回去與家人團圓,過幾天,我們再到回來陪你。除夕之夜,讓我們給你留下一個祝福,祝家新早點醒來,祝你們夫妻早點團聚。」周小波見狀,便第一個向邱小仙辭行。
他很傷感,很難過,心愛的女孩嫁出去了,新郎不是他,可她的「丈夫」卻也成了植物人。
此時此刻,周小波也很想哭。
他心頭的痛楚並不亞於在場的任何人。
他一直都很愛邱小仙,可是,現實是如此的殘忍,他還得親自送邱小仙出嫁。
他向邱小仙,也向暈迷不醒的劉家新獻上祝福,拉著趙紫雄,含淚轉身而去。
他走出醫院,鑽進轎車裡,放聲大哭,淚如雨下。
其他親朋戚友,也紛紛向邱小仙告辭,都是眼含熱淚,都被邱小仙感動得淚水漣漣。
「小仙,保重!舅父會經常來看你的。」洪峰心裡歡天喜地,表面卻老淚縱橫,走到邱小仙身旁,擁抱了外甥女一下,便佯裝邁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他走出醫院,高興得手舞足蹈。
他想:等劉書記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自己再勸邱小仙另嫁他人,反正邱小仙是黃花閨女,人長得又漂亮,即便再過十年,那邱小仙還是美不勝收,省裡的領導的兒子可能還會有不少會追邱小仙的。
他鑽進他的「豐田陸地巡洋艦」高級越野車內,關上車窗,放聲大笑,興奮無比。
他怕自己的笑聲驚動別人,又把車內的音響放大聲些,好蓋住他的笑聲。
然後,他繼續放聲大笑,心裡舒服極了。
他的司機呆呆地側目而視洪峰,感到一陣莫名其妙,洪常委剛才是滿臉淚水嗎?怎麼他走出醫院就發笑,難道被劉家的淒涼嚇傻了?
邱母、邱父最後離別邱小仙。
「小仙,你可以改嫁的,你還是黃花閨女,何必苦要呆在劉家呢?你又沒與劉常新入洞房。」邱母可不想愛女再呆在劉家。
之前,她一直都勸說邱小仙嫁入劉家,可現在,小仙嫁了也等於沒嫁,要是呆在劉家,就等於終生活守寡了。
邱母是過來人,知道沒有男人的痛苦。
以前,邱小仙的父親外出做生意一段時間,邱母熬得難受無比,獨守空房的滋味很難承受。
「媽,別說了,回去吧,別忘了,爺爺奶奶還在等著你們回去吃團圓飯呢。」邱小仙趕緊打斷她的話,推著她走。
「唉……」邱父一聲長歎,拉著妻子的手,轉身而去。他知道愛女的性格,是那種很倔的性格,是一時間勸說不了。
為了讓邱小仙嫁入劉家,邱、洪兩家連同親朋戚友足足勸說邱小仙半年了。現在,勸說邱小仙離開劉家,恐怕也得要勸說上半年吧?
「嗚嗚嗚……」邱小仙送別親友,關上病房門,背靠著門背,失聲而哭,放聲大哭,淚水漱漱而下。
剛才,在眾人面前,她一直強自抑壓著心頭無比的疼痛,強忍著在眼眶裡直打轉的淚水。此時,眾人一走,她終於可以發洩內心的痛苦,內心的無奈,內心的酸楚。
她本來就不想與劉常新辦證結婚的,現在,這不幸的婚姻又雪上加霜,她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這種痛苦是揪心的痛,是扎人神經的痛,是讓身上每一個細胞都發麻的痛,是鑽入骨髓裡的痛,是完全可以把人致瘋的痛。
邱小仙的這種痛,是世上最無奈的,她連想找個人傾訴一下都不敢。
因為劉家是有頭有臉的。
稍有不慎,她便會傷害到劉家的顏面,也會毀了自己的前途。
沒有心愛之人撫慰她,沒有堅實寬厚的肩膀讓她靠一靠。
在這個原本美好的除夕之夜,所有的痛苦與悲哀,皆由她一人獨自承擔。
邱小仙,只能打掉牙齒,往自己肚裡吞。
她哇哇大哭,淚如雨下,心是痛的,鼻子是酸的,身軀在不停地顫抖,雙腿無力,蹲倒在門角背後。
淚水嘩啦啦地順著雙頰滑流,滴落在地板上,打濕了地板。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的雙眼紅腫了,嗓子漸漸發啞,哭聲漸小。
她反手抓著門栓,用盡全力,這才勉強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小客廳的沙發上躺下。
她捲縮在沙發上,雙手環抱於胸,緊緊地捂著疼痛欲裂的心,閉上眼睛。
也許,她哭了很久,哭累了。
或許,淚水發洩了她心中的部分痛苦,她心頭舒服了些。
或者,她幾天幾夜沒合過夜了,身心疲憊。
她暈暈沉沉地睡去。
沒有床單,沒有被鋪。
畫面很淒涼,鏡頭很悲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