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宸御就著她的依附坐下身,將她摟進懷裡,輕輕地,就怕自己會碰到她腦後的桑柔。
桑柔挪了挪位置,小心的避開了傷口與他的接觸,柔順的靠在他的懷裡。
「宸御,回答我。」她受不了那份陌生的苦楚,如果這是個重要的人,那她真的就罪該萬死了。
沐宸御緊了緊手臂的力量,低頭與她緊緊地相依著:「對,很重要。所以,要努力一點,將他想起來好嗎?」
楚寒,早已佔據了他們生命中的一個重要位置,就像他們在他心中的地位一樣。
這次的遺忘,對楚寒來說是莫大的折磨。
桑柔乖巧的靠在他的懷裡,臉上堆滿了愁容:「好。可是,每次只要用力的想,頭就好疼,像是要爆炸了一樣。」所以,每次她都只能得到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怎麼不早說?」沐宸御心驚的將她推開,直對著她的眼睛問著:「很嚴重嗎?」
「你別緊張,只是偶爾我要想起某件事想的很厲害的時候才會這樣,平時不會。」所以,這讓她對這個被自己遺忘的人更加的歉疚,每次頭疼,就會讓自己停止。
緊張的握緊她的手,沐宸御嚴肅的說道:「那好,如果頭疼就不要逼自己,慢慢來,會想起來的。」
「可是,我這樣會不會很對不起他,我想快點想起來。」想要一份完整的記憶,是她這幾天來最渴望的事。
「你可以再和他做朋友,從新開始,說不定對你的記憶恢復也會有幫助。」凝視著她自責的臉,沐宸御耐心的開導著。
桑柔認真的聽著,然後點點頭。
對,可以重新開始,她可以不要將他隔離在現在的生活之外。
將他當做朋友,慢慢地深化兩人的情感,說不定真的可以像宸御說的那樣,記起以前有關楚寒的一切。
緩緩的將自己靠回他的懷內,小手緊緊地擁抱著他。
這一刻,她發現自己更需要這個溫暖而可靠的胸膛。
☆……☆……☆……☆
楚寒衝出了病房,大步不停的沿著走廊向外奔去。
他無法再忍受桑柔那陌生的眼神,那種彷彿將他隔離的疏離,就像是一份判決書,將他徹底的判出了她的生命。
胸口狠狠地抽痛著,又像是有一團沉默的烏雲堵塞著,眼眶周圍的脹痛,讓他無法再繼續呆著那個令人窒息的空間中。
桑柔,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不能佔有你的全部,難道連一點點的角落都不能給我嗎?
醫院寬大的草坪上,他抬頭看著萬里烏雲的藍天碧空,自嘲著自己的諷刺人生。
梁白依小步從醫院內追了出來,看到楚寒整個人都木然的站立在草坪的中央,曾經與她鬥嘴吵鬧的楚寒,此刻卻變得如此的安靜。
一步步的前行,向著那個落寞的背影靠近。
「楚寒。」站在他的身後,白依輕輕地喚了一聲。
楚寒木然的身子驀然的一僵,隨即冷冷的說道:「不用管我。」他不喜歡有人跟著他,在此時此刻這個非常的時間段裡。
梁白依上前一步,面對著他難得冰冷的臉:「別這樣,她會好起來的。」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好找了個大家都希望出現的理由。
「我知道。」不耐的回答著,眼神一瞥,望向沒有目標的遠處。
他當然知道桑柔會醒過來,而且會一直都堅信著,可是,他在乎的是現在。
梁白依小身子怔住,她從來不知道,楚寒對她會這麼冷。
抿抿唇,她接著安慰道:「那你就振作一點,小表嫂的情況也只是暫時的,不會……」
「梁白依!你可以閉嘴嗎!」驀然的,他轉過頭對著面前的那個女人大吼著。對於她的尾隨而來並未有多好的口氣。
「你——」梁白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對他的反應意外不已。
「請你別再這裡說這些沒用的話,我也知道桑柔的情況是暫時的,可是,你能確切的告訴我,這個『暫時』有多久嗎?你可以嗎?」不顧一起的,他對著她大吼,將心中的那份恐懼全部都傾瀉。
桑柔的「暫時」到底是多久。
「你、我,對不起。」梁白依傻傻的愣在地,對楚寒的咆哮顯得那般的驚愕。
他竟然吼她!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的激烈,楚寒深深的吸口氣,然後撇過身去。
「你回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說著,大步上前,離了她好幾步。
梁白依傻傻的呆在原地,腦中盤旋著楚寒剛才對著她吼出的話,看來,他對表嫂的那份情誼已經超出了她的想像。
想想也是,從小與表哥一起長大,然後認識了小表嫂,到現在。那是經過了多少的風雨才有了現今的情誼存在。
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對他來說實在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不死心的上前幾步,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站住。
「對不起楚寒,我知道我說的話對你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可是,你這樣下去也沒用啊,我們能做的,只有讓表嫂一點點的記起來,只有等。」
除了等待,沒有其他辦法可行。
楚寒冰凍著一張臉,憤然的轉過身,用陰鷙的眼神狠狠地看著她:「等?這三天來我已經等夠了!可是,她還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一點有關我的印象都沒有,甚至,我在她的眼裡就是一個陌生人,這種心情你能明白嗎?」
他受夠了那種只有等待的生活,彷彿除了等待奇跡,就無事可做。
「我……」梁白依語塞,她無法回答楚寒的問題。
她無法告訴他,她懂,那只會給他現在的頹然造成更大的悲哀。
「她記得你們每一個人,記得宸御,記得你,記得楊嬸,她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我。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嗎?」
話語間,他的喉結乾澀,變得慢慢澀然。
眼眶的酸澀更加濃烈,一點點的,侵蝕著他的靈魂深處,埋藏最深的那跟弦。
「楚寒……」顫抖著聲音,梁白依無力的喊著他的名字。
這樣的楚寒,實在是讓她心疼,忍不住的開始柔了聲音。
「你又如何知道,當她對著宸御笑,宸御的話她每一句都乖巧的聽著的時候,我甚至會認為,她是不是用對我的遺忘來更加愛宸御,那一刻,我甚至是嫉妒的,你懂嗎?」攫住梁白依的雙肩,楚寒怔然的說著。
紅潤的眼睛開始泛著瑩潤,一字一句的將心底的苦楚傾瀉著。
這一刻,他將她當做傾訴的對象,傾訴這三天來心底積壓的沉悶。
那根早已被他掩藏的弦,又一次被揪出的疼痛,又有誰能瞭解。
他想忘記桑柔的,他也以為自己做的很好,可是,當她忘記他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在乎的,在乎她的一切態度。
「楚寒,別說傻話,怎麼會是你說的這樣呢?」睜著眼,她與他對視著,雖然肩膀很疼,但是她知道,他是因為太過激動了。
接著,她假裝無謂的笑笑:「你又不是愛小表嫂,又怎麼會嫉妒呢?別說傻話。」他肯定是太在乎和表嫂的感情了,所以才會語無倫次。
楚寒愣住,面對梁白依脫口而出的話,他茫然了。
不愛?
呵!
「我也希望是不愛,希望自己早已將她忘記。」自嘲的一笑,他鬆開了對她的禁錮。
當桑柔嫁給宸御的那一刻,他就告訴自己不該再繼續下去。
所以,他只是當他們的好朋友。
當知道他們的婚姻不幸福時,他將自己擺在聆聽著的位置,對桑柔付出兄妹般的照顧。
因為,他想他們幸福。
當他們的婚姻在宸御失手的那一刻差點崩裂時,他很小人的想過自己是不是可以趁虛而入。
可是,因為宸御的車禍而讓他們的感情升溫時,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替代不了宸御的位置。
那一刻,收了心,將這份感情永遠的埋葬。
告訴自己,這份情需要慢慢的遺忘。
可是,就在這個時刻,在他即將開始將她淡忘時,她竟然可以茫然的對著他問:你是誰?
這份突如其來的震驚,要他怎麼釋懷?
酸澀的眼睛苦楚的望著晴朗的天空,努力的眨著眼,不讓眼中的莫名液體流下。
梁白依驚愕的呆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除了他那句意味深長且充滿滄桑的話。
……
我也希望是不愛,希望自己早已將她忘記。
……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希望是不愛?而什麼又是希望自己早已將她忘記。
他希望已經不愛……
他希望已經忘記……
那代表什麼?
空洞的望著他僵直的背影,她怔的無法反應。
這代表,他曾經愛過,而現在依舊在愛……
這代表,他沒有忘記,而且,深深的刻在心裡……
原來,楚寒是愛著小表嫂的。
是這樣嗎?
可是,小表嫂已經是表哥的了,為什麼還要愛著小表嫂呢?
是因為愛了很久,放不開了……
是這樣嗎?
心,一點一點的撕開,有些疼,而且越來越劇烈。
她在為楚寒心痛嗎?
是的吧!
為楚寒的死寂的愛心痛,為小表嫂將他的遺忘心痛。
可是,為什麼鼻子這麼酸呢?
喉嚨間有些堵塞,想出口的話哽咽在喉頭。
要說什麼呢?
繼續安慰他,還是要問出心口的那份疑問?
「楚寒。」怔忪間,她喊出了他的名字,木然的將眸子垂落在綠油油的草坪上。
她的聲音,輕的如風一般:「你喜歡桑柔。」她竟然說出口了。
她以為她不敢說出來的,可是,她卻說出口了。
這是在告訴他,更是在告訴自己。
楚寒,喜歡桑柔。
僵直的身子驀然的一怔,如風般輕盈的聲音一點不遺漏的全部落入他的耳中。
他喜歡桑柔?
可她卻將他忘記了。
而且,一乾二淨!
頹然的邁開步子,將自己置身在草坪上的躺椅上。
他,很無力。
身後的小身影在說完剛才的話後轉過身,一小步一小步的遠離。
他喜歡小表嫂,所以才會對小表嫂的遺忘痛徹心扉。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痛,這完全不關她的事啊!
她在為楚寒痛嗎?為他這麼默默的愛著小表嫂而痛?
是這樣嗎?
可是,臉上有濕熱的液體流過,這又代表什麼呢?
梁白依茫然了,拖著沉重的步子離開,沒有進入病房,而是出了醫院。
她想回家……
☆……☆……☆……☆
一周過後,在桑柔的百般請求下,沐宸御終於同意她下床了。
桑柔大大的鬆了口氣,住院十天以來,她第一次感覺到腳掌著地的平穩。
每天躺在病床上,除了坐著就是躺著,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懷疑自己的四肢會不會全部麻掉。
「怎麼樣?你可以嗎?」沐宸御不放心的扶著她,小心的問著。
桑柔撇過頭,無奈的笑笑:「我是撞到腦子了,又不是腿斷了,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如果真要說自己站不穩,那一定是她躺的太久,腿麻的緣故。
「別說傻話。」沐宸御皺著眉,不悅的低斥她的話。
「我是讓你別擔心,我沒事了。」除了殘缺了一部分記憶,其他方面都恢復的很好。
就連時不時出現的頭暈,頻率也比以前明顯的低了很多。
「陪我去花園走走好嗎?」撒嬌般的抱住他的腰,她揚起眸子徵求他的同意。
濃眉更緊了幾分:「不好。」
小嘴不悅的嘟起,雙手也鬆開了對他的擁抱,小身子開始遠離他。
「桑柔——」無奈的低歎一聲:「那好吧!」
正式宣告,他敗了!
被桑柔這次的意外一嚇,他在她的面前徹底的失敗了!
小臉立刻笑靨如花,挽起他的臂彎:「在醫院裡散散步,你不用擔心,而且,醫生說可以走走的。」為了不讓他感到自己的「霸道」地位被剝奪,她搬出醫生來安慰他。
她可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失敗的,那多不好,他可是暴君呀!
不過,她還是非常的喜歡現在溫柔的他。
任著她挽著自己,兩人一起走出病房,他回頭補充著:「半個小時就回來。」話說的堅定,毫無商量的餘地。
得意的小臉立刻垮下,不滿的咕噥一聲:「霸道!」
暴君,永遠都是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