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深望著那邊依舊璀璨的焰火,清冷一笑,幽幽道:「是啊,她到底,想要什麼呢?」
若是想要他的命,那日壽延殿下,她就能要了,若是想要逼迫師傅他們妥協,根本就不應該放他走。
世人總是用最而已的想法去揣測她,妖姬,禍水。其實她只是一個單純柔善的女子。
這世上,他再也找不到如她一般心思純粹的人樂。
「深兒!」
青山居士一聲大喝。
夏雲深回過頭,瞳孔黑亮,裡面有一個深深的漩渦,隱藏著所有的悲哀和死寂。
他抖抖唇,唇角綻笑。對面城樓上空爆出一朵朵連散的焰火,火光映在他眼中,他痛得發狂。
「她什麼都不要,因為,我什麼都給不了。」
「深兒。」
夏雲深捂著胸口,拚命的往下壓,似乎這樣就能舒緩那股痛楚。
他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自己帳篷中的一點明亮,踉蹌著往前走,週遭不斷有人過來想要攙扶他,都被他一把揮開。
掀開帳篷的粗麻油氈布,摔坐在地上,夏雲深哆嗦著手,拿下台幾上一壺酒。手高舉起,酒液咕嚕嚕不斷的湧到喉管裡面,熱辣辣的,刺得他心更痛了!
砰的一聲,夏雲深將酒壺砸出去,捂著像是快要炸開一樣的頭,耳邊不斷交錯迴響著當初那首金屋曲,又好像對面那些歡慶的聲音盡在眼前一般。
「夏桀,夏桀!」
夏雲深翻滾著一把揮開面前的東西,布軍圖,燭台,通通滾在地上。帳篷裡亂作一團。
夏雲深困獸一樣淒厲的叫聲傳出去,外面的將士們,三三兩兩對望一眼,誰都不敢進去勸阻。
太子這個病,已經半年了。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每每一犯病的時候,總會不斷吼叫著戾帝的名字。
而且此時的太子行止極其暴戾,根本聽不進人的勸阻。
「殿下。」
負責傳信的小將,一聽到夏雲深的叫聲就覺得大事不妙,可這樣的事情,又由不得他做主,就連軍師都頭疼,說是要來請示太子。
夏雲深深吸一口氣,強行忍住自己的痛楚,沉凝道:「什麼事!」
「稟告太子,戾帝,派人將太子妃送過來了,說是今日嫡長子生辰,饒了,饒了太子妃的一條性命。」
因為華雲清的位分未被廢除,所以那小將還未改口。
「她算什麼太子妃!」
夏雲深咆哮一聲,氣的渾身發抖。怒火和疼痛折磨的他幾欲癲狂!
夏桀,居然還沒有殺了華雲清,居然還選在這個時候把華雲清送來回來!
那個賤人,對她下了那麼多次手,為什麼夏桀不下手除掉,就因為這個賤人還有一份用處。
送回來,他不收,此時他還需要依仗的華家就會心生不滿,動搖軍心,他若收了,就坐實了當初是他派華雲清去向龍裔動手的事實!
即使他公佈的檄文上說她是妖姬,夏桀是戾帝,可在還未發佈檄文之前,就先向皇子動手!
夏桀,你果真是好算計,不管我怎麼選,你都可以得逞!
好,好,好!
既然你要用華雲清這個賤人,你不願意為她出這口氣,我便讓你算計一次又何妨,我就去殺了華雲清這個賤人,我倒要看看華家到底敢不敢反!
夏雲深提著劍,刷的從帳篷衝出去,揪住報信小將的領口,惡狠狠的逼問,「人呢。」
小將腿下哆嗦,怯怯道:「在營外。」
夏雲深面上是一片深沉的冰冷,他冷笑一聲,逕自衝了出去,當看到外面那一輛馬車時,他的劍,已經凝聚了十足的劍氣,只待劃下,就可以徹底終結那個帶給他生命中無數恥辱,最後有自作主張壞他大事的女人性命。
劍未落,一道身影卻已經擋在了他的劍前。
夏雲深眉眼不抬,恍若一個地府竄出來的殺神。
「師傅,讓開!」
青山居士滿面沉沉。
「深兒,你瘋了,你不管是將人送到華家那邊,還是暫時留下,安置的遠遠的都可,但你絕不能在眾人面前斬殺了她!」
青山居士刻意壓低聲音,手已經按上了夏雲深的劍柄,臉上是勃然的怒氣!
他一手帶大教養出來的孩子,怎能大業未成,就如此感情用事!
「我為何不能殺了她!」
「殺了她,你如何向華家交代!」
「這個時候動搖軍心,你是要讓你娘在地下都瞑目!」
「你是要當皇上的人,絕不能感情用事。她已經做不了太子妃,戾帝送她過來是為了什麼,難道你不清楚,暫時留她一條命,以後再做打算,忍辱負重的意思,你懂不懂!」
「我不懂!」
夏雲深到底還是摔了劍,可臉上,卻如同結霜一般。
他犀利無情又酷寒的目光穿透馬車,掠過青山居士的面容,聲音低沉無力,痛楚到了極點。
他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喉嚨又乾又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只能跌跌撞撞的又往回走,來時氣勢洶洶,回時一步一痛,頭痛,心更痛。
週遭有畏懼的目光被他收在眼底,禁不住覺得好笑。
這些人怕他,怕他什麼呢。
怕他的身份,他這個太子,做的何其窩囊。
先是十幾年的忍氣吞聲,從自己的父皇還在的時候就開始了。
父皇不是真的愛他,只是為了祖宗規矩,為了皇祖父的遺詔,為了不讓皇位傳到夏桀的手裡,所以不得不立他。
父皇所有的愛,都給了他的幼弟。
到了夏桀,他的皇叔父成了皇上。
不禁讓他每日更加戰戰兢兢,苦心算計,更不得不和自己最心愛的女子失之交臂,痛苦一生。
他空有高位,卻日日夜夜都要想方設法安撫手下人,明知道華雲清戀慕著夏桀,自己也只能忍,明知道自己的子嗣在被華雲清殘害,還是只能忍。
忍到現在,即使他已經和夏桀宣戰,他也依舊殺不得華雲清這個女人!
所謂太子,原來就是如此啊,就是如此!
說起來,他這個太子,又算是什麼太子呢。一生近三十年,除了那一次望龍山下,他幾乎沒有一次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是為了自己而活。
若是不當這個太子,是否他的人生,會美滿的多。
母后,當初您苦心積慮要保住我的太子之位,您可曾想過,您的兒子到了今日,從來不曾真正的快活過。
倒在帳篷中,腦部尖銳的痛,讓夏雲深意識陷入黑暗。
他只記得,外面呼呼的冷風從縫隙中灌進來,一直灌到他的心裡,讓他的人,這麼冷下去,冷下去,無休無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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